三五七言（二）

时间像被安装了加速器，在艺考结束后王一博开始专心攻克文化课。与往年一样，亲朋好友都会在大年三十这天一起吃饭，饭桌上离不开的永远都是孩子，王一博也没能逃过被询问。

“听说一博报了艺考，考的怎么样？有没有机会考上清北？”

说话的是王一博的大伯，时常会拿他儿时的豪言壮语同他玩笑，以往他都会笑着说“大差不差”，而今天，他不想再这么回答。

“我不打算让他去那么远，就在河南这边报个好点的大学就行”何梅的话让在座的人欲言又止，王一博显然也没预料到他妈妈会这么说，“去太远我和他爸不放心，河南这边也不缺好学校”

何梅对王一博的依赖是全家都知道的，但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堂姐看着婶婶这么说欲言又止，就在纠结要不要劝劝她时，一直沉默的王一博开了口，让所有的人屏息，“我打算报南方的大学”

“南方挺好的，冬天比这儿暖和，南方名牌大学也很多”王贺见何梅情绪不对，紧急救场，他内心是希望王一博能有自己的空间，但毕竟是半个外人，自己弟弟都劝不动，更何况他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挺好的，长长见识，不能一辈子都待在河南”

王贺的话被妻子打断，何梅从王一博说完话开始就面色不佳，王贺的话她半点没有听进去，回想起王一博离家的那几日，她几乎日日以泪洗面，也曾想过不管他，可已经坚持十几年的习惯，一想到王一博有一天要离开她的身边她就觉得难以接受。

“我吃好了，先回屋写作业了”王一博不想面对这种情形，大年三十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与母亲争执，王淳拉住妻子的手，知道她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大过年的，等过完年再说，离高考还早，不急”

“是啊，慢慢商量”

话题很快被转到别处，何梅也不好再沉着脸，饭桌上又回到了之前的热闹氛围。

报考学校的事谁都没再提起，可一直都是何梅的心结，从去年王一博离家出走后回来，就渐渐明白了王一博在一天天长大，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自己做主的成年人，身边的人都劝她放开手，可她总觉得这双手一旦放开就会越走越远，不是王一博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王一博。

一百多万的高考生，考场正是所谓的战场，想要考出河南更是不易，王淳在妻子每次忍不住想问的时候都会提醒她，让何梅少给孩子压力，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更是减少工作量陪她出去逛街。

还有一周就是五一假期，工作室的阳哥趁着休息时间问了几句，在得知肖战没有安排之后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爬山，本打算拒绝的肖战在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后便答应了。

“战战去过洛阳吗？”启程的路上阳哥问道。

“没有”肖战坐在后座，胡浩浩坐在他的身旁已经开始呼呼大睡，对此肖战早已见怪不怪，按胡浩浩的话说，哪有几个大学生不熬个夜，更不必说在放假的当天晚上，当然要熬个通宵才够劲儿。

到了机场，胡浩浩才悠悠转醒，三人拿着行李候机，阳哥是工作室的老板，工作室只有三个人，阳哥出钱，肖战出技术，再加上一个一周来一次的保洁，起初阳哥只是头脑发热，却没想到能坚持到现在，效益还越来越好。

“浩浩，什么时候愿意来我们工作室？”阳哥是大他们两届的学长，最近不知为什么总想拉胡浩浩入伙。

“阳哥，我一个搞音乐的，又不能帮你们做什么”胡浩浩打了个哈欠，恹恹地回道，“设计你有肖哥，门面你有肖哥，我进去不就是吃白饭吗？”

“怎会，你可以到门口唱歌表演，拉客”肖战的一句话换来了胡浩浩的一顿锤。

“你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阳哥说道，“都会开玩笑了”

“是吗？”肖战沉默片刻，解释道，“出去玩，当然心情好”

答应来洛阳算是他的头脑发热，回想起去年车站遇到的男孩，心里竟有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说不定能遇到他”，如今此刻来到目的地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有多离谱，一面之缘且不说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洛阳这么大怎么会说见到就能见到一个没有任何联系的人？不过想一想，王一博应该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肖哥，等到了老君山要不要买个许愿牌，去庙里拜拜？”三人叫了辆车去往老君山，以防万一胡浩浩查阅着攻略，“上面庙宇有十六个，要不要都去拜一拜？”

“小小年纪那么多心愿？”阳哥笑着说，“不如现在说出来，哥帮你先实现几个”

“他哪是要许愿，就是想着来过就不能错过”

“知我者肖战也”胡浩浩伸出手和肖战击掌，“知子莫若父”

愤怒的胡浩浩被阳哥及时拦住要伸出手的拳头，“君子动口不动手”

假期出门几乎是人挤人，几个著名的景点都逛完了，三人决定返程。在车上肖战看着窗外心绪复杂，脑海里回忆着男孩的容貌，偶尔看到一个相似的身影内心就会颤动一阵，可再细细看去却是完全陌生的脸庞，失落谈不上，遗憾也不算，就是说不出来的沉闷。

低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回到重庆后又要忙碌，工作室确实缺人，阳哥打算再招几个人，让肖战问问身边的同学。

王一博还是和何梅大吵了一架，这也是十几年以来第一次争吵，起因是王一博偷偷去学校改了志愿，回家后才告诉了何梅，王一博以为经过这么久的劝说，何梅已经想通了，不会在意他是否留在河南，可如今这情形似乎打了所有人的嘴巴，王淳的陪伴似乎并没有起作用，看着妻子坐在沙发上痛苦，王淳只能耐心地安慰她，心中更多的是疲惫，儿子的倔脾气和妻子不相上下，一个躲在楼上，一个坐在楼下，谁也不肯听他的话。

“你说他现在怎么这么不听话？他小时候多乖啊，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整日叫着妈妈，你再看看现在，都敢跟我吵架了，还说不要我管他，说我限制他自由，他怎么能这样？我不让他去外地上学是为了他好，从小就没怎么离开过我，要去那么远，我怎么能放心的下”一连说了许久，王淳插不上话，只能轻抚着妻子的后背，拿纸给她擦眼泪。

二楼卧室。

“一博，听说你和婶婶吵架了？”王灿的笑脸从屏幕上传过来，“出息了，婶婶呢？”

“不知道”王一博吵完后又有点后悔，但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姐，你打视频就是为了嘲笑我的吗？”

“怎会，我是来祝贺你，打响了反压迫的第一枪，不过还是要照顾一下你妈妈的情绪，等明天我过来，陪婶婶聊聊，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了”王灿收回嬉笑的样子，略带认真地劝道，“要不要来姐姐这边玩几天，毕业了闲着也是闲着”

“等过几天吧，我妈估计得两天缓不过来”王一博略带苦恼的样子让王灿忍俊不禁，“放心吧，交给我，你只要准备好行李”

“你爸爸这么久的努力也不是白做的，就是你这事做得有点不地道了，还偷偷改志愿，先斩后奏你妈妈不生气才怪了”

“我不是怕她不同意吗”王一博说话没有任何底气，“也就改了学校顺序”

“报都报过了，等我明天去陪她聊聊，你也别总待在家里，约你同学出去逛逛，一两个月后都各奔东西了，以后再见面估计就难了”

“嗯”

不知道王灿和母亲如何聊的，不仅同意他去堂姐那里玩，还原谅了他改志愿的事，只是在王一博从外面回来时，何梅对他依旧没有好脸色，看到堂姐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才微微放心。

“妈”

“赶紧收拾东西跟你姐走，省的我看着生气”何梅连正脸都不想给，说完就跑厨房里待着了。

听着从里面传来的锅碗瓢盆声，王一博有些怀疑何梅到底有没有想开，王灿赶紧催促他，“东西收拾了吗？再犹豫一会儿，你妈该要后悔了”

五分钟后，王一博拉着一个行李箱下楼，冲厨房打了声招呼，何梅却在这时叫住了他，王一博与姐姐相视一眼，走到了厨房门口。

“进来”何梅的声音有轻微的变调，拉着儿子的手从口袋里拿了一个钱包给他，“去那要听你姐、姐夫的话，这里装了些钱，拿着给你姐和姐夫买点吃的”

何梅的各种不放心又给王一博交代了很多，王一博不好拒绝，还是王灿走过来催促，何梅才放手，将二人送至门外。

王灿和贺新朝结婚两年，去年就在浙江买了房定居，虽然离娘家远，但时间自由，只要有时间王灿都会回河南，也会带父母去浙江玩一段时间。

在查录取通知的那天，王一博比参加高考时还要紧张，哪怕已经知道自己万无一失，却还是在脑海中想象着各种结果，当看到录取学校时，王一博心中的无形石头终于落了下去，贺新朝注意到王一博难以掩饰住的欣喜，带着八卦坐了过来。

“一博，是不是谈恋爱了”贺新朝悄声问道，“是高中同学吗？放心，我不告诉你姐”

“没有”王一博尴尬一笑，莫名的有些心虚，“录取通知出来了”

以王一博的成绩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比C大更好的大学，可王一博还是选择将它放在了第一志愿，贺新朝见他不愿说，也就没再多问，不过提出为了祝贺他要请他出去吃大餐。

刚加完班正要回宿舍，肖战就收到了周海琳的来电，说是弟弟想他了，让他回家，肖战没有立刻答应，如今正是暑假，肖战就每天在工作室忙碌，算来也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回去了，肖战并不想回去，周海琳口中的想念只是想让他回去收拾烂摊子。

一连几日，周海琳几乎天天都打电话来催，最后见肖战还是不回家，开始在电话里边哭边抱怨他，肖战没办法，只好和阳哥请了假，把没干完的活带回家。

回到家看到一片狼藉的客厅肖战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问，默默用扫帚把七零八碎的玻璃杯扫进纸箱，桌子上还有已经返潮的薯片，洒落在各处的碎屑，肖战一一打扫干净。

楼上传来脚步声，肖战懒得抬头，楼上的人飞快地跑下来，难掩的欣喜。

“哥，你回来啦”周念走到楼梯口就没再往前走，看着不久前杂乱的客厅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难以掩饰的心虚，“妈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妈呢？”肖战不答反问，“出去了？”

“应该吧”周念杵在那像个木头，他对肖战带着崇敬又有惧怕。

在他出生三个月后，父亲就和母亲离了婚，具体原因他并不知道，也曾问过周海琳，只是说性格不合，年幼的他会相信，而现在却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肖战比他大了九岁，肯定知道原因，可肖战也不愿告诉他。在他记忆里周海琳就对肖战不是很疼爱，肖战对她也越来越疏远，而在他的心里，肖战是一个很好的哥哥，会送他上学，陪他出去玩，就是在他做错事时会骂他很凶，他很怕哥哥生气的样子，害怕下一秒就不要他，将他抛弃。

肖战没有时间搭理他，他愿意站着就站着，手机上甲方一直在催，肖战打开电脑继续处理着工作。

周海琳买完菜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一大一小，一坐一立，眉头瞬间紧皱，将菜放在地上，“你让他站着做什么？罚站吗？”

张口而来的指责让肖战微微抬眸，周念赶紧解释，“妈，是我自己要站着的，不关哥哥的事”

“问你了吗？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周海琳知道自己冤枉了肖战，却抹不开面子，转移开话，“给你买了水果，自己拿去吃”

“不是没时间吗？还回家干嘛”周海琳在周念去了厨房之后才开始责怪肖战，“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回个家还要你妈我求你回”

肖战眉头微蹙，不知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周海琳的话，不过他并没有接话，任由她责骂。周海琳一通输出像砸在了棉花上，让她气更不顺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杯子发出一阵响。

“我说话你有没有听？”

“妈，如果您让我回来就是为了听您的数落，我能说什么？您看着我心情不好，又何必让我回来？”肖战将修好的模板发给客户，这才看向周海琳。

“我为什么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你弟，犯错你也不管，你回家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他，我白养你这么大，念念天天想着你，你呢，一个月不打一个电话”

“他是我弟，更是您的儿子，他天天和您待在一起，您都管不住，我能怎么管？”肖战心里想笑，面色不露，对周海琳的态度习以为常。

“妈，我饿了”周念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坐在了肖战身边，两人的争吵他在厨房听得清清楚楚，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周海琳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拎着菜进厨房之前让肖战放下工作陪周念聊会天，见肖战关上电脑才将厨房门关上。

“说吧，犯了什么错”

周念一五一十的交代，时刻留意着肖战的神情，见肖战神色如常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人家暑假都是出去玩，就我还要天天去补课，都快累死了”

“所以你就逃课？还去网吧”

“我同学基本都逃过课，我就逃过这一次”周念越说声音越小，“网吧也就去了五分钟，就被妈带回家了”

“期末考了多少分？年纪第几”

“四百多，没有名次”

肖战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周念知道他生气了，赶紧向他承诺，“我保证，下学期一定好好学！哥，你别生我气”

一个小时后，饭菜上桌，周念非要粘着肖战坐，周海琳懒得管他，便随他了，饭间周海琳给周念一直夹菜，偶尔喊肖战夹菜，“特意给你做的糖醋排骨和辣炒鸡丁，多吃点”

“哥也吃”周念的碗里被周海琳堆满了，看到肖战的碗里没有菜，周念给他加了两块排骨，“妈，不要给我夹了，给哥哥夹吧”

周海琳正要说“你哥都多大了，不用帮忙”，但耐不过儿子的乞求，给肖战夹了块茄子。

肖战看到碗里多出的茄子，嘴里的饭突然觉得难以下咽，周念难得的机灵，把肖战碗里的茄子夹走，一股脑塞进了自己嘴里，“哥哥不爱吃茄子”

听到周念的话，周海琳这才恍然大悟，讪讪收回要说出口的话。

肖战第二天就回了工作室，学校离家并不远，只是肖战不想回去罢了，临走时周念给肖战塞了许多零食，肖战拒绝不了只好收下，在送他出门时还想跟他一起去，被周海琳阻拦了，在车离开时看到他闷闷不乐地进了屋。

对这个弟弟，曾经怨过、烦过，但究其所以，肖战还是喜欢他的，只是疲于应付周海琳，才不想多回家，父母如何，并不会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这是肖战成年后才想通的事。

“等你补完课，可以来找我玩几天”

“好”周念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控制不住的激动，在床上跳了两下，怕把床跳坏了又躺了下来，“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不许再逃课，网吧也不要去了，回来我会检查你的成绩”

“好吧”

灵感枯竭，下章大概就相遇了。

多多赞评哦！（明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