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娱乐总部大楼矗立在CBD核心区,通体的玻璃幕墙在初夏上午十点的阳光下反射出冷硬锋利的光,像一块巨大的、毫无感情的现代主义墓碑,俯视着脚下蝼蚁般匆忙的车流与人潮。
贺远站在大楼对面的街角,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建筑顶端。
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眯眼,清澈的瞳孔里映出那片冰冷的蓝色玻璃森林,干净得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棉质衬衫,浅卡其色的休闲长裤,背着一个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的帆布包,洗得发白的边缘透着一股学生气的清爽。
188公分的身高和优越的头身比,即便在摩肩接踵的人行道上也颇为惹眼,偶尔有路过的小姑娘偷偷瞥来视线,他会适时地回以一个略带腼腆、弧度标准的微笑,温暖又无害,像邻家哥哥不小心闯入了金融区的快节奏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握在帆布包带上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不是紧张,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即将踏入某个特定领域的精准控制。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胸腔里那点不易察觉的亢奋慢慢沉淀下去,换上更适宜出现在此情此景下的、略带憧憬和恰到好处紧张的表情。然后,他迈开长腿,穿过斑马线,走向那扇巨大的、需要刷卡进入的旋转玻璃门。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笑容甜美而流程化,在确认了贺远的预约信息后,礼貌地指引他前往十八层的艺人经纪部A区会议室等候。
电梯平稳上行,镜面内壁映出贺远挺拔的身影和无可挑剔的温和侧脸。他看着数字跳动,心里快速过着昨晚查到的、关于今天可能见到的那位“大人物”的公开信息——少得可怜。
除了一个名字,几张在财经新闻或慈善晚宴上流传出来的、角度固定表情更固定的侧影或背影,以及盛元娱乐这几年颇为亮眼的业绩,网络上关于盛元总裁贺平峙本人的有效信息几乎为零。
神秘,高冷,手腕强硬,是外界贴上的标签。
但贺远知道,标签往往只是最外层,甚至可能是故意涂抹的伪装色。他擅长观察,更擅长耐心地、一层层剥开表象。
就像他曾经小心翼翼剥开过某些东西,虽然最后……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他立刻收敛心神,电梯“叮”一声,十八层到了。
会议室里已经等着几个人,都是年轻男女,外形出众,气质各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形的竞争张力。
贺远推门进去,立刻引来几道评估的视线。他像是毫无所觉,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对看向他的人礼貌地点头微笑,笑容干净明亮,仿佛能驱散些许室内的紧绷感。
他拿出帆布包里略显陈旧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温水,动作自然,与周遭几个拿着最新款星巴克冷萃或品牌矿泉水的人形成了微妙对比,反而透出一种不合时宜的质朴和……易于掌控。
等待的时间被拉长。
有人开始低声交谈,交流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有人反复检查自己的妆容和简历;还有人试图和进出会议室的工作人员搭话。
贺远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坐着,看向窗外明晃晃的天空和楼下缩成玩具般的车流,偶尔低头看看手机,屏幕上是枯燥的电子书页面。他坐姿很端正,但并不僵硬,是一种长期自我约束形成的、融入骨子里的体态管理。
直到会议室的门被再次推开,一个穿着干练套装、妆容凌厉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嘈杂声瞬间低了下去。
“各位久等。”女人的声音不高,但自带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场,“我是艺人经纪部的总监,李佳薇。今天的初筛由我负责。叫到名字的,请跟我到旁边的小会议室进行初步面谈。”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被念出,有人志忑,有人自信满满地起身。
贺远的名字排在中间靠后的位置。轮到他时,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褶的衬衫下摆,对李佳薇露出一个略显青涩但足够真诚的笑容:“李总监好,我是贺远。”
李佳薇打量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刀,从头发丝扫到鞋尖,停留在他那双洗得有些发旧但异常干净的帆布鞋上零点五秒,然后点了点头,没什么多余表情:“嗯,跟我来。”
小会议室更安静,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李佳薇坐下,示意贺远也坐,然后直接进入正题,问题专业且密集,从表演经历(贺远的简历上只有学校话剧社和几次不起眼的广告拍摄)到对行业的理解,从个人规划到应变能力。
贺远回答得不疾不徐,语气诚恳,眼神专注地看着对方,时不时会因为某个稍难的问题而微微蹙眉思考,给出答案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一下,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他懂得适时展示自己的“不足”和“努力”,比如坦诚自己非科班出身但一直在上表演课,比如提起为了一个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反复琢磨人物背景到凌晨。
李佳薇一边在平板上记录,一边偶尔抛出一个略显尖锐的问题,观察他的反应。
贺远始终保持着那种初出茅庐的、带着点莽撞热情又不忘谦逊的姿态,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在回答一个关于“如何看待娱乐圈人际关系复杂性”的问题时,他甚至略显笨拙地引用了某部经典电影里的台词,来形容他理想中“真诚合作”的状态,眼神亮得有些灼人。
面谈了大约二十分钟,李佳薇合上平板,公事公办地说:“基本情况我了解了。你的外形条件和镜头感在刚才的随拍测试里不错,虽然经验欠缺,但态度值得肯定。先回去等通知吧,如果有下一轮,人事部会联系你。”
“谢谢李总监,您辛苦了。”贺远立刻站起身,鞠了一躬,态度恭谨。
他走出小会议室,回到大会议室拿自己的东西。里面只剩下零星两三人。他依旧对留下的人微笑点头,然后安静地离开。
电梯下行时,他脸上那种明亮的、略带青涩的表情慢慢淡去,变成一种更为松弛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评估——对李佳薇反应和整个流程的评估。
走出盛元大楼,炙热的阳光重新笼罩全身。
贺远没有立刻离开,他走到大楼侧面一个相对僻静的绿化带旁,从帆布包里掏出那台屏幕有细小裂痕的老款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很多年前,某次商业峰会的网络新闻配图,像素不高,角落里有半个模糊的侧影,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正在与人交谈,侧脸线条冷硬,气质疏离。
贺远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那模糊的侧影,眼神专注得近乎贪婪,却又在下一秒迅速锁屏,将手机塞回包里。
他仰头,再次望向盛元大楼的顶层方向,那里是总裁办公室所在。
阳光落进他清澈的眼底,映出一片暖色的光晕,却莫名透不进深处。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重新背上帆布包,迈步汇入人流,背影挺拔干净,很快消失在人海。
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CBD的繁华尽收眼底,室内冷气开得很足,与窗外的炎炎夏日形成两个世界。黑白灰为主的色调,线条利落的家具,到处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性冷淡风格。
贺平峙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财务报表,但他已经对着同一页数据发呆了至少十分钟。
上午那个糟糕的跨国视频会议——对方那个大腹便便的CEO言语间的轻视和隐含的刁难——让他的胸口到现在还堵着一股闷气。
他其实很想把手里这支昂贵的万宝龙钢笔扔出去,或者狠狠踹一脚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意大利定制办公桌。
但他不能。
他是贺平峙,二十七岁就执掌盛元娱乐的年轻总裁,他必须是高冷的、强硬的、喜怒不形于色的。这是他接管公司时,父亲拍着他肩膀说的:“平峙,坐在这个位置上,你可以不够圆滑,但不能让人看穿你的底牌。有时候,一张冷脸比千言万语都有用。”
道理他都懂,实践起来却总有些……耗神。尤其是当他其实只想窝在沙发里打最新发售的3A大作,或者刷遍全网有趣的段子,再不然就是回家对着老妈新养的那只动不动就嗷呜叫的布偶猫吐槽工作压力的时候。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今天系的是暗纹深蓝款,配他那张据说“气质阴沉”的脸据说效果拔群——然后拿起旁边的私人手机。
工作手机被他远远推到桌角,眼不见为净。
私人手机的屏幕亮起,显示着各种社交媒体小号的登录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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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