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的风,携着暮春的余温,卷过青石板路时,捎来了马蹄踏碎寂静的声响。一辆青帷马车缓缓停在大靖京城的朱雀门外,车帘边角绣着的暗纹永宁郡徽,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浅淡的银辉,却难掩一路风尘的磨损,边角的丝线早已因长途跋涉有些松脱,像极了此刻车中人飘摇无依的处境。车辕两侧的护卫身着半旧的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却难掩神色间的疲惫,指尖始终按在腰间佩剑上,眼底藏着几分踏入京华重地的审慎,亦有几分对前路未知的忐忑——这便是从三千里外越州封地,奉天子旨意召回京城的永宁郡主沈清辞,与她唯一的幼弟沈明轩。
“小姐,朱雀门到了。”车外传来侍女晚晴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更多的却是难掩的忐忑,“京中不比越州封地那般清净,世家规矩多,朝堂眼线杂,待会儿进了城,咱们凡事多留心,话少言,行缓步,切不可失了郡主仪态,也万不可落了话柄。”
晚晴自小跟着沈清辞,沈家遭难后亦不离不弃,一路陪着姐弟二人在越州吃苦,既是侍女,更似亲人,此刻叮嘱的话语,句句皆是真心。
车帘被轻轻掀开一角,先探出一只骨节纤细、肤色偏白的手,指尖捏着一方绣着墨兰的素色绢帕,轻轻拂去指尖沾染的微尘,动作温婉,透着刻在骨子里的雅致。随即,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探身而出,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暗纹的素色襦裙,裙摆曳地,仅在裙摆处绣着几枝浅淡兰草,无过多珠翠点缀,却自有一股温润端方的气度,与京中那些满身华服、珠翠满头的贵女相比,反倒多了几分清绝疏离。
沈清辞抬眸望去,朱雀门巍峨高耸,青砖黛瓦堆砌起帝都独有的恢弘与威严,城门上方“朱雀门”三个鎏金大字,历经岁月洗礼依旧熠熠生辉,日光洒落其上,折射出刺眼的光,像极了皇权之下不容置喙的威压。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身着绫罗绸缎的世家公子并肩而行,珠翠环绕的贵女们乘轿而过,步履匆匆的朝臣身着朝服赶赴衙署,沿街叫卖的小贩高声吆喝,人声鼎沸间,是越州封地从未有过的繁华盛景,可这繁华深处,又藏着多少无形的刀光剑影与人心诡谲,无人知晓。
她今年十七岁,眉眼清秀,琼鼻樱唇,一张鹅蛋脸略显苍白,衬得一双杏眼愈发澄澈,可眼底深处却沉淀着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沉静与沧桑,那是三年的风霜磨砺,是满门惨死的锥心之痛,是护弟周全的千斤重担,一层层堆砌而成的坚韧。幼时的沈家,何等风光,父亲沈毅官拜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忠心耿耿,母亲是吏部尚书嫡女,温婉贤淑,持家有道,她是先帝亲封的永宁郡主,自幼养在深闺,锦衣玉食,受尽宠爱,那时的她,不识人间疾苦,不懂人心险恶,只知研墨作画,习字抚琴,活成了京中人人艳羡的模样。
可世事无常,祸福难料。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构陷,将沈家推向万劫不复之地,通敌叛国的罪名扣下,百口莫辩,父亲被打入天牢,未等查清真相便在秋后问斩,母亲不堪受辱,在府中自缢身亡,沈家上下百余口人,或斩或流放,昔日门庭若市的镇国将军府,一夜之间沦为废墟,满门倾覆。唯有她与年仅五岁的幼弟沈明轩,因沾了皇室旁支的亲缘,又得外祖父沈老将军拼尽半生功勋暗中周旋,才得以保全性命,被一纸圣旨贬至偏远贫瘠的越州封地,苟延残喘。
这三年,越州的风沙磨平了她的娇纵,苦寒的日子淬练了她的心智。从前连针脚都握不稳的娇贵郡主,如今能亲手为幼弟缝补衣物,能在缺衣少食的年月里算计着度日,更能在孤寂无助中,默默记下从各方打探来的、关乎沈家旧案的蛛丝马迹。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此次奉召回京,绝非是帝王念及亲情,欲将姐弟二人接回京城安享荣华。大靖朝堂早已暗流汹涌,太子与二皇子为夺储位势同水火,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各怀鬼胎,帝王召她回京,不过是看中了永宁郡主的身份,想将她当作一枚制衡朝堂、平衡各方势力的棋子,任其摆布。
可她别无选择。越州封地偏远,信息闭塞,无权无势,想要查清当年冤案,为父母族人洗刷冤屈,难如登天。唯有回京,唯有靠近那权力的中心,唯有卷入这朝堂纷争,才有一线生机。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她也必须闯一闯,不为自己,只为枉死的族人,更为身边这唯一的血脉至亲。
“姐姐,这里就是京城吗?”一道软糯稚嫩的声音从车内传来,沈明轩扒着车帘,小心翼翼地探出小小的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小脸上满是孩童的懵懂,可眼底深处却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怯生生。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蓝色小锦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父亲沈毅当年的英气,可那眉宇间的敏感与脆弱,却又是这三年颠沛流离留下的印记。
沈清辞俯身,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指尖带着温柔的暖意,声音也放得极缓,尽可能驱散他心中的不安:“是,明轩,这里就是京城,是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往后,我们便要在这里落脚了。”
话落,她的心底却泛起一阵寒凉。京城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故土家园,而是埋葬了她所有幸福与念想的牢笼,是沾染了沈家百口鲜血的是非之地,是她此生不得不踏入的战场。这一入京城,便是身不由己,吉凶难料。
沈明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住沈清辞的衣袖,力道不小,带着孩童对未知的恐惧:“姐姐,我怕。前几日听护送我们的侍卫说,京城的人都很厉害,他们会不会欺负我们?我还记得以前,有好多凶巴巴的人闯进家里,把爹爹和娘亲都带走了……”
孩童的话语断断续续,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沈清辞的心底。三年前的惨案,他年纪尚幼,或许记不清具体的细节,可那些恐惧的画面,那些绝望的声响,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成为难以磨灭的阴影。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揪,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痛楚,随即被一片坚定彻底取代。她蹲下身,与沈明轩平视,伸手握紧他冰凉的小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语气郑重而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别怕,明轩,有姐姐在,谁也不能欺负你。姐姐会拼尽全力护着你,无论遇到什么事,姐姐都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一定会。”
这是她对幼弟的承诺,亦是对自己的誓言。往后在京城的日子,纵是步步惊心,纵是危机四伏,她也要护他周全,也要查清真相,为沈家翻案昭雪,让那些构陷沈家、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晚晴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沈明轩下了马车,又转身从马车上取下两个不大不小的箱子,里面装着姐弟二人为数不多的衣物与财物,除此之外,便只有沈清辞贴身珍藏的两样东西——一支母亲生前戴过的羊脂白玉簪,一枚父亲当年征战沙场时用过的虎符碎片。那玉簪是母亲留给她的念想,而那枚虎符碎片,是当年沈家被抄家时,她冒着性命危险藏起来的,她总觉得,这碎片之中,藏着当年沈家被构陷的关键线索,只是如今线索寥寥,还无从查起。
“小姐,外祖父府里的人来了。”晚晴目光一扫,看到不远处走来几个身着青色仆役服饰的人,为首的是沈老将军府的大管家福伯,连忙低声提醒道。
沈清辞抬眸望去,果然见福伯带着几个仆役快步走来,福伯年过半百,神色恭敬,见到沈清辞时,眼眶微微泛红,想来也是念及沈家的变故,心中感慨。只是他深知此地人多眼杂,不敢多言,只快步上前行礼:“老奴见过郡主,见过小公子,一路辛苦,将军吩咐老奴在此等候,马车已备好,咱们这就回府吧。”
沈老将军虽为她的外祖父,手握部分兵权,可三年前沈家出事后,他也受到牵连,被帝王削去大半兵权,虽仍居高位,却也是如履薄冰,行事格外谨慎。此次派人来接,也只敢派府中管家与仆役,不敢大张旗鼓,生怕引来了朝堂各方的注意,徒增祸端。
沈清辞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地应了声:“有劳福伯。”
她牵着沈明轩的手,跟着福伯上了一旁备好的马车,这辆马车比他们来时坐的马车要宽敞些,却也算不上奢华,显然也是刻意低调。待几人坐稳,马车缓缓驶动,朝着沈老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马车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两侧商铺林立,酒旗招展,各类叫卖声此起彼伏,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一派盛世繁华。可沈清辞却无心欣赏这帝都风光,她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沉静地落在窗外,仔细观察着往来行人的神色,留意着街头巷尾的动静,耳边也仔细听着周遭的议论声。她知道,从踏入朱雀门的那一刻起,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早已落入了某些人的眼中,往后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沈明轩倒是对窗外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一会儿指着街边的糖人小贩,一会儿看着路过的杂耍艺人,小脸上满是孩童的鲜活,时不时拉着沈清辞的衣袖小声询问,叽叽喳喳的模样,倒是驱散了几分车厢内的沉闷。沈清辞耐着性子一一回应,语气温柔,可握着沈清辞的手,却始终微微紧绷,未曾有过半分松懈。
就在马车行至一条热闹的街口时,一阵喧闹声突然从前方传来,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还有少年郎张扬不羁的笑声,瞬间打破了街道的平静,往来行人纷纷避让,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乱作一团。
“让让!都给本小侯爷让让!耽误了本小侯爷的事,仔细你们的皮!”
声音朗朗,带着几分贵胄子弟的蛮横与张扬,语气里的肆意,透着旁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底气。往来行人纵然心中有怨,却也只能纷纷避让,脸上满是忌惮之色,连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沈清辞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将沈明轩往身边带了带,同时抬眸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队身着华丽锦袍的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正纵马疾驰而来,为首的少年身着一袭绯红色锦袍,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佩,身姿挺拔如松,面容生得极为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可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散漫而慵懒,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透着一股万事不萦于怀的纨绔姿态。
他胯下的骏马通体漆黑,唯有四蹄雪白,神骏非凡,奔跑间带起阵阵尘土,不少行人避让不及,被尘土溅了一身,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连忙低头避让。
“是靖安小侯爷萧惊寒!”旁边有人压低了声音嘀咕,语气里满是忌惮与无奈,“这位小侯爷可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终日流连市井酒楼,斗鸡走狗,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就是正事不干,仗着靖安侯府的余荫,在京中横行霸道,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靖安侯府当年那般风光,萧小侯爷的兄长萧惊渊,可是京中难得的才俊,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深受陛下器重,本是前途无量,可不知怎的,突然就蒙冤惨死,靖安侯府也因此一蹶不振。自那以后,萧小侯爷便性情大变,从前那般温润有礼的世家公子,硬生生变成了如今这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嘘!小声点,这话若是被他听见,咱们今日都别想好过!听说前些日子有个书生不小心冲撞了他的马,直接被他的人打断了腿,扔出了京城,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几句议论声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了沈清辞的耳中。靖安小侯爷,萧惊寒。这个名字,她在越州封地时,便曾听人提起过,只是那时只当是京中寻常世家子弟,未曾过多留意。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放浪不羁,纨绔成性,可不知为何,沈清辞看着他那双看似散漫无措的眼眸,却总觉得,那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那份纨绔与桀骜,倒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模样。
这般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沈清辞便迅速压了下去。她如今自身难保,沈家旧案尚未有眉目,实在无心去探究一个纨绔侯爷的真假面目。她只盼着今日此番偶遇,不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想安安稳稳地抵达外祖府,先有一处安身之地,再徐图后计。
可世事偏不遂人愿,那为首的萧惊寒,似乎偏偏注意到了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他勒住马缰,漆黑的骏马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堪堪停在马车前方不远处。他居高临下地睨着马车,嘴角的笑意玩味,眼神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打量,语气轻佻:“这是谁家的马车,挡了本小侯爷的路,倒是有几分胆子。”
福伯见状,脸色骤变,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惶恐:“小侯爷恕罪,是老奴疏忽,未曾及时避让,这是沈老将军府的马车,车内是永宁郡主与小公子,刚从越州回京,不知小侯爷在此,还望小侯爷海涵。”
沈清辞的心一沉,她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能避开。她知道,今日这一幕,怕是不能善了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缓缓抬手,掀开了车帘。
阳光洒落,照亮了她苍白却清丽的容颜,那双澄澈的杏眼平静地看向马背上的少年,不卑不亢,没有半分惧色,也没有半分谄媚。而马背上的萧惊寒,在看清她容颜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那份打量,似乎多了几分探究。
一人在马背上,张扬桀骜,一人在马车旁,沉静疏离,日光将二人的身影拉长,周遭的喧闹仿佛都在此刻静止。谁也没有想到,永宁郡主与靖安小侯爷的初次相遇,会是这般光景。而他们二人都不知道,此次街头偶遇,不过是命运纠缠的开始,往后的京华路,他们终将从彼此试探、互相戒备,走到并肩同行、共破迷局,这一路,既有权谋博弈的刀光剑影,也有情感拉扯的甜虐交织,更有一段跨越生死的宿命情缘。
而此刻的沈清辞,只知道眼前这纨绔侯爷,或许会是她回京后遇到的第一个麻烦,却不知,他也终将是往后漫漫京华路中,唯一能与她并肩而立,护她周全的人。更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命运,早在多年前,便因那两桩看似无关,实则紧密相连的冤案,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萧惊寒看着眼前神色平静、不卑不亢的沈清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语气依旧轻佻,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原来竟是永宁郡主,久仰大名。本小侯爷倒不知,郡主今日回京,倒是该去迎一迎才是。”
他的话语听似客气,可那份骨子里的傲慢与玩味,却显而易见。沈清辞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微微颔首,语气淡然:“小侯爷说笑了,清辞蒲柳之姿,何劳小侯爷动步。今日之事,是清辞等人失礼,改日若有机会,自当登门致歉。今日天色不早,清辞还要带幼弟回府,便不打扰小侯爷雅兴了,告辞。”
说罢,她便欲放下车帘,不想再与他过多纠缠。可萧惊寒却突然勒紧马缰,骏马又是一声长嘶,他俯身,凑近了几分,温热的气息洒落,语气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神秘,只有二人能听见:“郡主刚回京,京中水深,可得小心些。有些人,有些事,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这话一出,沈清辞的身体猛地一僵,抬眸看向他,眼底满是震惊与疑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于沈家的旧案,又或者,关于他自己兄长的蒙冤?
无数个疑问在心头盘旋,她想追问,可萧惊寒却已直起身,恢复了那副纨绔模样,朗笑一声,对着身后的人扬声道:“走了,今日兴致也没了,回府喝酒去!”
说罢,他便纵马而去,一众随从紧随其后,只留下漫天尘土,与满街恢复喧闹却依旧带着忌惮的行人。
沈清辞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弹,刚才萧惊寒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还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都在她的心头留下了重重的疑云。这个靖安小侯爷,到底是真纨绔,还是假不羁?他那句话,究竟藏着什么深意?
福伯见状,连忙低声催促:“小姐,咱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沈清辞回过神,压下心头的波澜,缓缓放下车帘,只是心底的疑窦,却愈发深了。她知道,回京后的第一重悬念,便这般突如其来地落在了这个看似荒诞不羁的靖安小侯爷身上。而这,或许只是她京华谋路的开端,往后的日子,只会有更多的谜团,更多的危机,在等着她。
马车再次缓缓驶动,朝着沈老将军府而去,可车厢内的沈清辞,却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萧惊寒的身影,还有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反复盘旋,挥之不去。她隐隐有种预感,这个男人,将会在她往后的生命中,占据极为重要的位置,无论是敌是友,他们都终将再遇,再纠缠。
而那两桩尘封多年的冤案,似乎也在这一次偶遇中,悄然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只是这光,究竟是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无人可知。她的京华翻案路,才刚刚起步,便已迷雾重重,悬念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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