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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后怕

书名:沉沉 作者:阿拉滋滋 本章字数:5044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这年冬天,来得似乎比往年更早一些。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尽管室内暖气开得足,暖意融融,但一股莫名的寒意却悄然萦绕在龚家大宅。

  张哲瀚近来总觉得有些恹恹的,容易疲惫,偶尔还会泛起恶心。起初他只当时节变换,有些不适,或者前段时间为了买手店年底的活动忙累了些。直到某天清晨,一阵强烈的晕眩和反胃让他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一个荒谬又熟悉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他的脑海。

  不会……吧?

  他和龚俊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自从龙凤胎安安和糖糖出生后,两人在亲密时极其谨慎,从未有过疏漏。唯一一次意外,是上个月某个情浓意乱的深夜,那安全套似乎……中途出了点小状况,当时谁也没太在意。

  龚俊立刻让人买来了验孕棒。当张哲瀚拿着那根显示着清晰两条红线的塑料棒走出洗手间时,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喜悦,而是纯粹的震惊和茫然。

  “怎么会……”张哲瀚的声音有些发虚,他看着龚俊,眼神里充满了无措。虽然嘟嘟和安安糖糖的到来都充满了爱与期待,但这个完全在计划之外、甚至可以说是“意外事故”的小生命,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已经三十多岁,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身体经历过双胎孕育的巨大损耗,他从未想过还会再次经历这一切。

  龚俊的反应更为复杂。初时的震惊过后,是巨大的担忧瞬间攫住了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张哲瀚生养三个孩子,尤其是双胞胎,对身体造成了多大的负担和消耗。这次意外怀孕,距离上次生产毕竟不算特别久远(相对身体完全恢复而言),他害怕张哲瀚的身体承受不住。

  “别怕,我们先去医院检查,听听医生怎么说。”龚俊稳住心神,上前拥住脸色有些发白的张哲瀚,声音沉稳地安抚,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医院,挂的还是熟悉的林主任的号。然而,命运的残酷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一系列的检查后,林主任拿着化验单和B超报告,眉头紧锁,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看着眼前这对显然被这个意外打得措手不及的夫夫,沉重地开口:

  “龚先生,龚太太,检查结果出来了。HCG值确实显示怀孕,但是……”她顿了顿,指向B超屏幕,“你们看,在子宫腔内没有看到孕囊,而在右侧输卵管这里发现了异常包块,并且伴有盆腔积液。初步诊断是……右侧输卵管妊娠,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宫外孕。”

  “宫外孕”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了张哲瀚和龚俊的头上。

  张哲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他虽然对这次意外怀孕没有心理准备,但也绝没想到会是这样凶险的情况。

  龚俊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紧紧握住张哲瀚冰凉的手,声音因紧张而绷紧:“林主任,宫外孕……严重吗?现在该怎么办?”

  “宫外孕是妇产科的急症,非常危险。”林主任语气凝重,“胚胎在输卵管内着床发育,随着胚胎长大,会导致输卵管破裂,引起腹腔内大出血,危及生命。必须立即终止妊娠。”

  她看着两人惨白的脸色,补充道:“考虑到龚太太是初次宫外孕,包块不算特别大,没有明显内出血迹象,HCG值也不是特别高,我们可以先尝试药物治疗(MTX),避免手术对输卵管的创伤。但如果药物治疗失败,或者期间出现腹痛加剧、出血等情况,必须立刻进行手术。”

  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在危及生命的情况下,任何对“孩子”的不舍都显得苍白无力。张哲瀚浑浑噩噩地听着医生的安排,接受了药物治疗的方案。

  接下来的几天,是在极度压抑和提心吊胆中度过的。张哲瀚按照医嘱卧床休息,龚俊推掉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连三个孩子都敏感地察觉到爸爸妈妈心情不好,变得格外乖巧安静。

  张哲瀚表面上很平静,甚至还能安慰龚俊“没事,听医生的就好”,但眼底深处的那抹惊惶和失落,却逃不过龚俊的眼睛。那毕竟是一个小生命,即使来得不是时候,即使他尚未准备好迎接,但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迫结束,依然让他感到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创伤。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药物治疗并没能成功。

  就在用药后第五天的深夜,张哲瀚在睡梦中被一阵撕裂般的下腹剧痛惊醒。那疼痛来得迅猛而强烈,远超他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生理痛或产前宫缩,让他瞬间冷汗涔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呜…老公…疼……好疼……”他蜷缩成一团,手指死死攥住身下的床单,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断断续续。

  浅眠的龚俊几乎在他发出第一个音节时就惊醒了。看到张哲瀚痛苦到扭曲的脸庞和瞬间苍白的嘴唇,他魂飞魄散,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瀚瀚!”他一把将人抱起,触手可及的一片湿热让他心头剧骇——张哲瀚的家居裤上,已然沾染了刺目的鲜红!

  是输卵管破裂出血!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龚俊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他一边用毯子裹紧张哲瀚,一边用颤抖却极力保持镇定的声音拨打急救电话,并同时联系了林主任和医院做好准备。

  深冬的凌晨,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了寂静。龚俊抱着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张哲瀚,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冷和不断渗出的血液,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恨自己当初的疏忽,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他,更害怕会失去他。

  紧急手术室的红灯亮起。龚俊被隔绝在外面,像一头困兽般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般的煎熬。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走出来的林主任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是舒缓的:“龚先生,手术很成功,是腹腔镜手术,切除了右侧破裂的输卵管,出血已经止住了。龚太太生命体征平稳,没有生命危险了。”

  龚俊悬在喉咙口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原地,巨大的后怕让他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他扶着墙壁,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谢谢……谢谢您,林主任……”

  “快去看看吧,麻药还没过,他需要休息。”林主任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病房里,张哲瀚安静地躺在苍白的病床上,脸色比床单还要白,长长的睫毛垂着,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龚俊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脸颊,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他俯下身,极轻极轻地吻了吻他毫无血色的唇,低哑地呢喃:“对不起……瀚瀚……对不起……”

  张哲瀚是在一阵熟悉的腹部坠痛和虚弱感中醒来的。身体的疼痛提醒着他经历了什么,那个意外来临又被迫以最惨烈方式离开的小生命,像一场短暂而残酷的梦。麻药过后,清宫手术带来的宫缩痛和腹腔镜手术的创口痛交织在一起,让他难受地蹙紧了眉头。

  看到龚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憔悴不堪的脸,张哲瀚心里五味杂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失去的淡淡怅惘,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恼怒和委屈。

  是的,恼怒。

  虽然知道是意外,虽然龚俊同样痛苦和后怕,但张哲瀚还是忍不住把一部分怨气撒在了他身上。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遭受这番无妄之灾,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还生生挨了一刀,失去了一个器官(尽管另一侧输卵管依然健康)。

  于是,在手术后住院观察的那几天,以及回到家中开始“小月子”的头一周,张哲瀚彻底贯彻了“不理那狗男人”的原则。

  龚俊端来的精心炖煮的汤水,他看也不看;龚俊想帮他擦身按摩,他直接转过身去;龚俊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他不是闭眼假寐就是盯着窗外发呆。

  龚俊自知理亏,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更加细致入微地照顾着,每天变着花样让厨房准备适合小月子进补的膳食,严格按照医生嘱咐帮他护理伤口,夜里几乎不敢合眼,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公司的事情完全抛在了一边,所有会议和决策能线上处理的就线上,不能的就直接推迟或交由副总负责。

  他担心这次凶险的经历和被迫终止的妊娠会对张哲瀚的心理造成巨大的阴影和创伤,每天观察着他的情绪,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然而,张哲瀚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坚强。最初的恼怒和委屈过后,他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释然。他已经拥有了三个健康可爱的孩子,享受了为人母的完整幸福。这个孩子,或许真的与他们缘分浅薄。宫外孕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发现得早,处理得及时,保住了性命和子宫,也保住了另一侧的生育能力(虽然他觉得自己再也不需要了)。

  他都生过三个孩子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一胎掉了,虽然是场无妄之灾,疼是真疼,怕也是真怕过,但终究是没缘分,强求不来。他张哲瀚可不是那种会沉溺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人。

  只是,身体上的虚弱和不适是实实在在的。小月子期间,不能受凉,不能劳累,需要精心调养。两人都不敢把这事告诉四位老人,怕他们担心,也怕引来不必要的唠叨和责备,只想悄悄把这段时间熬过去。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一天,心思细腻的安安看到妈妈总是躺在床上,脸色也不好,忍不住在跟奶奶视频时,带着担忧的小表情问:“奶奶,妈妈生病了吗?为什么总是睡觉,还不陪我们玩?”

  小孩子无意间的一句话,瞬间引起了龚母和张妈妈的警觉。在两位母亲连番的“严刑逼问”下,龚俊再也瞒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实情。

  四位老人一听,这还了得?!宫外孕!大出血!手术!小月子!

  当天下午,龚家父母和张爸张妈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龚家。一进门,看到脸色苍白、明显清瘦了不少的张哲瀚虚弱地靠在沙发上,四位老人的心疼和怒火瞬间达到了顶点。

  “你这混账!”龚父第一个发难,指着龚俊的鼻子就是一通骂,“你是怎么照顾瀚瀚的?!啊?!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没轻没重!差点出人命知不知道!”

  张妈妈更是红了眼眶,坐到张哲瀚身边,拉着他的手,又是摸脸又是掉眼泪:“我的瀚瀚啊,受苦了……遭了大罪了……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妈呢!”

  龚母也气得不行,一边指挥着跟来的保姆把大包小包的补品拿进来,一边数落龚俊:“俊俊!你真是…瀚瀚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这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怎么办?!”

  张爸爸虽然话不多,但看着宝贝儿子虚弱的样子和龚俊憔悴的神情,也是重重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责备。

  龚俊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低着头,站在客厅中央,承受着四位长辈的联合声讨,一句也不敢辩解。他知道,这次确实是他疏忽,让瀚瀚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痛苦,挨骂是应该的。

  有了四位老人的进驻,张哲瀚的“小月子”待遇立刻提升到了最高规格。两位母亲亲自监督每一顿餐食,必须是温热、软烂、营养均衡的;严格限制他下床活动的时间,生怕他落下什么“月子病”;各种滋补汤水、药膳轮番上阵,恨不得一下子把他流失的气血全补回来。

  龚俊并没有因此“下岗”,反而在父母的监督下,更加战战兢兢、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他依旧是张哲瀚最贴身的“护理员”,只是现在多了四位“监工”。

  在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张哲瀚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精神也好了许多。出月子那天,他站在体重秤上,看着上涨了好几斤的数字,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明显圆润了些的脸颊,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了,总算熬出头了。”他活动了一下依旧感觉有些乏力的四肢,对一旁时刻关注着他的龚俊说,“明天我去店里看看,年底了,事情多…”

  龚俊一听,心立刻提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张哲瀚的脸色,斟酌着用词:“瀚瀚,你身体刚好,要不……再多休息几天?店里的事情,可以让店长多负责一些,或者我派人去帮忙?”

  张哲瀚瞥了他一眼,经过一个月的“冷暴力”和长辈们的撑腰,那点怨气早就散得差不多了,此刻看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老是待在家里闷得慌,不利于恢复。”他语气轻松,“我就是去看看,不累着。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最后这句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调侃,让龚俊紧绷了一个月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他知道,他的瀚瀚是真的开始走出来了。

  他不敢拦着,也确实知道让生性活泼好动的张哲瀚一直闷在家里不是办法。但他更不敢放任,只能采取折中的策略——加强陪伴和呵护。

  于是,从张哲瀚恢复去店里上班的第一天起,龚俊就成了买手店的“编外员工”。他几乎每天都准时接送张哲瀚上下班,如果自己实在有推不掉的重要会议,也必定会让可靠的司机和助理陪同。他在张哲瀚的办公室里加了一张舒适的躺椅和厚厚的毛毯,叮嘱他每隔一小时必须休息一会儿。店里常备着温热的补血茶和各种营养点心,一到点龚俊就会亲自盯着他吃下去。

  张哲瀚对于龚俊这种“过度保护”虽然偶尔会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但心里却是受用的。他知道,这次意外真的吓坏这个男人了。他享受着这份笨拙又小心翼翼的呵护,身体在爱的滋养下,加速着康复的进程。

  冬去春来,窗外的树枝冒出了嫩绿的新芽。生活仿佛逐渐回到了正轨,买手店的生意依旧红火,孩子们健康成长,龚俊和张哲瀚之间,经历了这场风波,似乎更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珍惜与默契。

  只是,龚俊心底那根名为“后怕”的弦,或许还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放松下来。而他,也心甘情愿地将这份呵护,融入往后余生的每一个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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