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家的地下室,有栋很漂亮的小洋房,有占地将近八十坪的一个地下室。这地下室平常放着乒乓桌和撞球台,是简明章先生平时和客人们的娱乐室,所以还设有一个酒吧。今晚,他们拿走了乒乓桌也卸掉了撞球台,沿墙放了一排乱七八糟的靠垫充当椅子,酒吧台上放了一大缸冰冻的鸡尾酒,百分之九十八是果汁。屋顶上,吊满了彩带和花球,墙上也挂满了同式的彩带和花球。整个地下室被弄得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简安然像一团跃动的火焰,穿着红色针织裙在朋友们中间穿梭。她明媚的笑容是全场焦点,热情地确保每个人都玩得尽兴。在她的带动下,气氛融洽而自在。闺蜜肖婷正随着一首歌的尾声即兴舞动,身姿曼妙,正如老师所言那般出色。
“怎么,一博学长怎么还没到?”
那个被全校谈论的人物,被半数女生秘密或公开的崇拜对象。
简安然的话音未落,地下室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仿佛一阵无形的涟漪荡开了喧嚣的音浪。原本密集的人群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那个刚刚踏下台阶的身影。
王一博来了。
他并未刻意张扬,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毛衣和深色长裤,身姿挺拔如修竹。与周围色彩斑斓、热情洋溢的氛围相比,他像是一抹沉静的月光,误入了喧闹的人间烟火。他的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向投向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那笑容无可挑剔,却像一层薄雾,隔绝了过于热情的探询。
简安然脸上瞬间绽放出比身上红衣更夺目的光彩,她几乎是跳着穿过人群,来到王一博面前,声音里充满了雀跃:“一博学长!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答应过的,怎么会忘。生日快乐,安然。”王一博的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他将手中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递了过去。
而肖婷的舞也随着音乐的尾声跳结束了,她走过来对着王一博调笑道:“学长来的真晚,都把我们的美女寿星给等着急了。”
一句话,把简安然说的瞬间红脸了,对着肖婷嗔怪道:“讨厌,小心我去找小姑父告你状去。”
提到肖战,肖婷这才顺势关心的问,“安然,我小叔叔这些日子怎么样?”
“不好。”简安然坦率的说:“一直都不好。”
“唉!”肖婷低叹一声。“我奶奶想把他接回家来住,你到时问一问他愿不愿意,好不好?”
王一博在一边站着,不由稀奇的看着她们两个。“叔叔、姑父?你们两个再说谁?”
闻言的简安然和肖婷相互对视一眼。“学长来的这么晚,惩罚你和安然跳支舞。”
说着,肖婷即刻推了简安然一把,然而毫无防备的简安然被迫倒在了王一博的怀里,等她惊觉过来,仰头时,正对上王一博那双亮黝黝带着笑意的眼睛。她的心又不规则的乱跳起来,脸颊都红透了。望着面前那张微笑的脸庞,忽然觉得自己平日的利牙利齿全飞了,忽然觉得眼前只有他的脸孔,他的笑,他的眼神,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心慌。而王一博出于关心的接住了她,并且也很绅士的放开了她。
“没事吧?”
简安然在王博的搀扶下站稳,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裙摆,脸上的红晕未退,心跳依旧如擂鼓。“没、没事……”她声如蚊蚋,几乎不敢再看王一博的眼睛。
肖婷见状,赶紧打圆场,笑着将两人推向舞池中央:“没事就快跳舞吧!音乐又响了。”
地下室的热浪与喧嚣终于被隔绝在厚重的门后。冬夜的寒气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身上残存的暖意。生日宴会散场,宾客们说笑着陆续离去,偌大的庭院渐渐安静下来。
简安然送王一博和几位好友出来,站在小洋房的门口,夜风撩起她红色的裙摆,与周遭萧瑟的冬景形成鲜明对比。她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王一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来延长这个夜晚。
“一博学长,今天……”
话音未落,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影子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里蹿出,精准地撞在王一博的腿上,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比熊犬,它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被撞得晃了晃,反而亲昵地、执着地用湿漉漉的鼻子去蹭王一博的裤脚,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哼唧声,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熟稔和依恋。
王一博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弯腰,手悬在半空,有些讶异于这小动物的突然亲近。
“雪球?” 简安然惊讶地低呼,随即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下意识地转头,目光越过众人的肩膀,投向主楼方向那道寂静的侧门。
几乎是同时,一道沉静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像一块石子投入凝滞的夜色,打破了短暂的喧闹。
“雪球。”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
循声望去,侧门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开衫,身形清癯,仿佛与庭院里沉寂的夜色融为一体。廊下昏暗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使得那份惊心动魄的俊美带上了一种易碎而疏离的质感。他并没有看任何人,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两潭不起波澜的古井,只静静地落在那只名为“雪球”的小狗身上。
整个世界,仿佛在他出现的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王一博循着众人的目光回头,视线撞上那道孤寂的身影时,心脏毫无预兆地骤然一紧。那感觉并非惊艳,更像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听见了一声沉重而悠远的钟鸣,直直撞入心底,震得他耳膜嗡鸣,一时竟忘了周遭的一切。
雪球听到呼唤,终于舍得离开王一博的裤脚,摇着尾巴,飞快地跑回肖战身边,绕着他的拖鞋打转。
肖战缓缓蹲下身,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着雪球毛茸茸的脑袋。他的动作很温柔,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这是他与世界仅存到微弱的联系。将他与周围的喧嚣彻底隔绝开来。
他自始至终,没有看门口的这群年轻人一眼,包括那个刚刚被雪球青睐的王一博。
仿佛他们,连同这个刚刚结束充满青春欢笑的夜晚,都不曾存在过。
王一博站在原地,忘记了原本要说出告别的话语,也忘记了腿上被小狗蹭过的微妙触感。他的目光,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锁在那个蹲踞在阴影里的孤寂身影上。
一种前所未有混杂着好奇、探究,还有某种难以言语名状的悸动。
夜色中,肖战的身影仿佛一个无声的漩涡,将周遭所有的光与声都吸了进去。他专注地抚摸着雪球,那轻柔的动作与周身散发的孤寂形成一种矛盾的张力,让王一博一时忘了移开视线。
直到简安然略带局促的声音低低响起,打破了这凝滞的片刻:“小姑父外面冷,您怎么出来了?”
肖战没有立刻回答。他又轻轻顺了顺雪球背上的毛,才缓缓站起身。目光依旧没有落在他们这群年轻人身上,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嗯。它跑出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久未言语的微哑,像夜风拂过干枯的枝叶。说完,他便转身,示意雪球跟上,准备退回那片属于他的阴影之中。自始至终,他都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一切,包括好奇的目光、生日的余欢,甚至是那只小狗对陌生人短暂的亲昵都隔绝在外。
那只名叫雪球的小狗却似乎有些犹豫,又回头望了王一博一眼,呜咽了一声,才颠颠地跟上主人的脚步。
就在肖战的身影即将没入侧门内的黑暗时,王一博几乎是未经思考,脱口而出:“请等一下。”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微微一愣。简安然和肖婷也诧异地看向他。
肖战的脚步顿住了。他停在门廊的光影交界处,一半侧脸被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另一半则隐在暗处看不真切。他终于第一次,将目光真正投向了这群年轻人,或者说,投向了刚刚开口的王一博。
那眼神很静,深不见底,没有任何被打扰的不悦,也没有丝毫探究的兴趣,只是一种纯粹冰冷的平静,像结冰的湖面,映不出任何倒影。
被他这样注视着,王一博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但心底那股探究的欲望却更加炽烈。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润礼貌,微微颔首道:“抱歉打扰。我只是觉得这只小狗,似乎对我很特别。”他斟酌着用词,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已经躲在肖战脚边的雪球,“它很可爱。”
肖战的视线在王一博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礼貌的表象,看到了其下涌动的好奇,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进去。然后,他移开目光,再次落回雪球身上,用那种没有波澜的语调说:“它很少亲近陌生人。”
这话像是一个解释,又像是一句结束语。
说完,他不再给王一博任何发问的机会,径直转身,走进了门内。雪球紧随其后,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走廊里,仿佛被那浓郁的孤寂彻底吞噬。
侧门轻轻合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彻底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庭院里一时间安静得有些异样。冬夜的冷风再次变得清晰可感。
“呃……”肖婷摸了摸鼻子,试图驱散空气中残留的尴尬,“雪球是小婶生前养的,从小跟着小叔和小婶。小婶走后,它就成了小叔唯一的念想,几乎从不离他左右。”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它刚才确实有点奇怪,居然会去蹭你。它平时见到生人都躲着的。”
简安然也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未散的复杂情绪,轻声补充:“嗯,小姑父自从小姑去世后,就很少出门,也不见什么人了。今天大概是雪球自己溜出来玩,他才……”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未尽之语大家都明白。肖战的世界,在三年前就已经封闭了。今晚这短暂的照面,已属意外。
王一博静静听着,目光却依然停留在那扇已经关上的侧门上。肖战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和他离去时那道孤绝的背影,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
“唯一的念想。”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肖婷的话,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
他对那个活在悲伤中的男人,以及那只似乎对他有着不同寻常反应的小狗,产生了更加强烈到无法抑制的好奇与探究欲。
这个夜晚,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寻常的生日宴会,却在尾声时,被投入了一颗意想不到的石子,在他一贯平静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收回目光,对简安然和肖婷露出一个惯常温和的笑容:“不早了,你们也快点进去吧!今天谢谢招待,生日快乐,安然。”
只是那笑容背后,翻涌着连他自己也尚未完全明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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