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阳光带着点懒洋洋的暖意，透过结着冰花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林小满趴在客厅的茶几上，手里捏着支红笔，在春联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福”字，墨汁晕开在洒金的红纸上，像朵没开全的花。

“你这‘福’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妈妈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倒着贴都嫌丑，还是让你爸回来写吧。”

“才不丑呢，”林小满噘着嘴，把写废的红纸揉成一团，“这叫独一无二。”话音刚落，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江熠”两个字，后面跟着个跳跃的小火苗表情——是她特意设的备注，说“像他眼里的光”。

她抓起手机溜到阳台，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才按到接听键，声音压得像只偷吃东西的猫：“喂？”

“在忙什么？”江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沙沙声，混着远处隐约的鞭炮响，像裹了层糖衣的炒栗子，“我在你家楼下的梧桐树下。”

林小满的心跳“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扒开阳台的窗帘角往下看——灰扑扑的雪地里，江熠穿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围巾绕了两圈，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红布袋子，像个刚送完货的圣诞老人。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有点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帘的流苏，“我妈在家呢。”

“我妈让我送点年货，”他轻笑出声，声音里能想象出他弯起的嘴角，“顺便……给你带了样东西，得亲自交给你。”

“那你等我一下！”林小满挂了电话，冲回客厅抓起件厚外套，跟妈妈说“去楼下给张奶奶送饺子”，就一阵风似的冲下了楼。楼道里的声控灯被她的脚步声惊醒，一层一层亮上去，暖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追着自己跑的小狗。

跑到楼下时，江熠正仰头望着她的阳台，睫毛上沾着点细碎的雪花，像落了层糖霜。看到她跑过来，他眼睛亮了亮，往旁边的雪堆挪了挪，避开风口：“跑得这么急，不怕摔着？”

“才不会。”林小满站在他面前，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你送什么年货啊？”

“我妈做的酱牛肉，还有点炸丸子，”他把红布袋子递过来，袋子沉甸甸的，提手处被他的手焐得温热，“说让你尝尝，比外面买的干净。”

林小满接过袋子，指尖触到他的手背，冰凉的，像是在外面站了很久。“你站多久了？”

“没多久，”他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盒子是酒红色的，边角有点磨白，像是被摩挲了很久，“这个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盒子打开的瞬间，林小满的呼吸顿住了。里面躺着枚细细的银戒指，戒面是颗小小的星星形状，上面镶着点碎钻，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像从他送的那条项链上掉下来的一小块星光。戒指内侧刻着个极小的“熠”字，笔画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手指悬在半空，不敢碰。

“上次去银店改项链的时候，让师傅做的，”他的耳根红得厉害，手指紧张地蜷缩着，指节泛白，“不算求婚，就是……想让你戴着。你总说我像星星，那这颗星星，就当是我给你的小印章，盖在你身上。”

林小满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丝绒盒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她想起物理竞赛那天，他站在赛场入口冲她笑的样子，白衬衫领口的红绳晃啊晃；想起雪天的公交站，他把伞往她这边倾斜，自己半边肩膀落满雪花；想起图书馆里，他为她讲题时，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的温柔弧度……原来这些细碎的瞬间，早就被他悄悄攒起来，铸成了这样一枚沉甸甸的戒指。

“我很喜欢。”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睫毛上沾着的泪珠像碎钻，“你帮我戴上好不好？”

江熠的手指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捏起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烫得她心尖发颤。他的指尖偶尔触到她的指腹，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让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

“很合适。”他低头看着那枚戒指，声音温柔得像雪后的阳光，指尖轻轻碰了碰戒面的星星，“比我想象中好看。”

“你的呢？”林小满看着他空荡荡的手指，突然有点委屈——凭什么只有她戴着？

“我也有。”他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戒面的星星旁边，多了个小小的闪电印记，内侧刻着的是“满”字，“本来想等你先说喜欢，再拿出来的。”

他把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时，林小满才发现，他的指节上还有道浅浅的疤，是高一那年帮她修自行车链条时划的。当时流了好多血，他却笑着说“没事，小伤”，现在那道疤淡了，却像个小小的记号，刻在彼此的时光里。

“快上去吧，外面冷。”江熠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耳垂，烫得她猛地缩了缩脖子，“晚上八点，我在楼顶放烟花，记得来看。”

“好。”林小满点点头，抱着红布袋子往楼道跑，跑到三楼时又忍不住停下，扒着楼梯间的窗户往下看——江熠还站在梧桐树下，对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夕阳下闪着光，像颗掉在雪地里的星星。

回到家，妈妈果然没发现她的小动作。林小满把戒指藏在毛衣里面，贴着心口的位置，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属的凉意，像揣着个滚烫的秘密。帮妈妈摆盘时，她发现红布袋子最底下压着本速写本，是江熠新换的那本，封面画着她趴在茶几上写“福”字的样子，墨水洒了一桌，旁边写着：“我的小笨蛋，写的‘福’字比谁都可爱。”

翻到中间，是幅画了一半的雪景：小区的梧桐树下，站着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女生仰着头，男生手里拿着个丝绒盒子，雪花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像撒了把糖。画的旁边写着行小字：“想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你。”

最后一页，夹着张便利贴，是江熠工整的字迹：“晚上楼顶见，给你放最大的烟花。”

林小满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酸。她拿起铅笔，在那幅雪景里的两个小人手上，各画了枚小小的戒指。

晚上七点五十，窗外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林小满跟妈妈说“去楼顶透透气”，抓起围巾和手套就往楼上跑。顶楼的门没锁，江熠已经在那里了，手里拎着个大烟花筒，旁边还放着一把仙女棒，像堆小小的篝火。

“你来啦。”他转过身，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我还以为你会被你妈拉住。”

“才不会，”林小满跑到他身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我跟她说‘楼顶能看到全村的烟花’。”

江熠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个暖手宝，塞到她手里：“刚捂热的，暖暖手。”暖手宝是兔子形状的，粉色的，显然是特意买的。

八点整，远处的天空突然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红的、绿的、紫的，像朵盛开的牡丹。江熠趁机点燃了手里的仙女棒，“咻”的一声，金色的火花在黑夜里绽开，照亮了两人的脸。

“好看吗？”他举着仙女棒，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光。

“好看。”林小满点点头，也点燃了一根，火花落在她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暖意。

两人举着仙女棒站在楼顶边缘，看着远处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炸开，把夜空染成了五彩斑斓的调色盘。风吹过屋顶，带着点鞭炮的硫磺味，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暖意。

“林小满，”江熠突然开口，声音在喧闹的鞭炮声里显得格外清晰，“等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我就跟你求婚。”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转过头看他。

“用真正的钻戒，”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不像在说玩笑话，火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比这个大，比这个亮，刻上我们两个的名字。”

林小满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说不出的欢喜。她把脸埋在他的羽绒服里，闷闷地说：“好，我等你。”

江熠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羽绒服上的雪松味混着烟火的气息，成了这个新年最动人的味道。“到时候，我带你去见我爷爷奶奶，”他低声说，“我奶奶早就想见见，能让我画满一本速写的女生是什么样。”

“你还跟你奶奶说这个？”林小满的脸瞬间红了，从他怀里抬起头，鼻尖蹭到他的围巾，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

“嗯，”他笑着点头，指腹轻轻擦过她脸颊的泪痕，“她说‘能让你这么上心的，一定是个好姑娘’。”

烟花还在继续，像一场盛大的告白。林小满看着江熠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火光里闪着细碎的光，突然觉得，这个新年，有了属于他们的秘密约定，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她不知道的是，江熠回到家后，在速写本上补完了那幅雪景。他在两个小人的头顶画了颗大大的星星，旁边写着：“2024年除夕，和我的星星约定了未来。”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像在为这个藏满心事的夜晚，画上最绚烂的句号。而那些关于未来的约定，已经在彼此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等着在春天里，开出满树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