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风带着点未消的寒意,却被自行车后座的暖意烘得柔软。林小满搂着江熠的腰,脸颊贴在他灰色羽绒服上,能闻到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车铃“叮铃”响过街角,邻市的轮廓在晨雾里渐渐清晰,远远就能看见一串醒目的红——许星说的那家冰糖葫芦摊,果然像她的人一样,热烈得扎眼。
“慢点骑。”林小满轻轻拽了拽江熠的衣角,看着前面路口攒动的人影,“许星好像在那儿。”
江熠放慢车速,果然看见穿红色羽绒服的许星正踮着脚朝这边望,手里举着两串冰糖葫芦,红得像两簇小火苗。“这边!”她挥着手喊,声音脆得像冰糖敲碎的响。
停下车,林小满刚站稳,一串裹着晶莹糖衣的冰糖葫芦就递到了眼前。“尝尝!刚蘸的,糖衣还脆着呢。”许星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目光在她和江熠之间打了个转,带着点促狭的了然。
林小满咬了一口,糖衣“咔嚓”裂开,酸甜的汁水流进嘴里,冰得舌尖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真好吃。”她含糊地说,看见江熠正低头用纸巾擦着她嘴角沾到的糖渣,指尖轻轻的,像怕碰碎什么。
“那是自然,”许星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这家摊大爷从我小学就在这儿,糖熬得火候刚好,山楂也挑得周正,酸劲儿足,才够味。”她忽然拍了下江熠的胳膊,“你这家伙,上次说带朋友来,我还以为是哪个哥们儿,原来是这么可爱的女生。”
江熠无奈地笑了笑:“她叫林小满。”
“知道知道,”许星眨眨眼,“你速写本里画了不下十次的名字,我还能记不住?”
林小满的脸颊“腾”地红了,偷偷瞟了眼江熠——他耳根也红了,正低头假装整理自行车链条,指尖却不自觉地绷紧了。原来那些她以为藏得很好的心事,早被他悄悄画进了时光里,连旁人都看得分明。
三人沿着河边慢慢走,冰面结得厚实,偶尔有孩子穿着冰鞋滑过,留下长长的弧线。许星突然指着江熠的手腕:“你还戴着这个红绳啊?”
林小满顺着看去,那根系着闪电吊坠的红绳,在他手腕上磨得发亮,和自己送他的星星手链并排在一起,很是好看。
“嗯。”江熠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怀念,“你送的护身符,总得戴着。”
“得了吧,”许星笑着捶他一下,“当初让你戴,你还说‘太幼稚’,藏在书包里差点被老师没收。还是我帮你找了个小盒子收着,不然早没了。”她转向林小满,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你不知道,这家伙初中时可别扭了。我转学那天,明明眼圈都红了,还硬塞给我一本物理竞赛题,说‘别总想着玩,好好做题’,结果里面夹着张画——画的是我追着他抢作业本的样子,画得丑死了。”
林小满忍不住笑出声,转头看江熠:“真的?我怎么没见过你画别人?”
“早丢了。”江熠的耳根红得厉害,拉着她们往路边的长椅走,“别听她胡说。”
“谁胡说了?”许星从背包里掏出个旧画筒,“我可带来了。”
画筒里卷着的,是几张泛黄的速写。有江熠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样子,口水差点流到课本上;有他被篮球砸中脑袋,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的模样;最末一张,是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女生踮着脚抢男生手里的作业本,背景是初中教学楼的爬山虎,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子鲜活的劲儿。
“看,”许星指着画里的女生,“这就是我。那时候总抢他的作业本抄,他每次都装作不情愿,其实早就把错题标好了。”她的声音软了些,“后来才知道,他那天在车站等了我两个小时,想把这个给我,结果我妈催得急,没赶上。”
江熠沉默地看着画,指尖轻轻拂过纸面,像在触碰一段蒙尘的时光。“那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声说,“总觉得说‘舍不得’太矫情。”
“可不是嘛,”许星剥开一颗橘子,递给林小满一瓣,“他就是这性子,嘴笨,心里比谁都热。当初我爸想让我转去私立学校,是他跑了三趟教务处,拿着我们俩的竞赛奖状说‘许星走了我物理就没人讨论了’,硬把我留到了毕业。”
林小满看着江熠低垂的眼睫,突然想起他为自己讲题时的样子——明明讲得条理清晰,却总在她皱眉头时慌忙停下,问“是不是我讲得太乱”;想起他在雪地里为她捏雪球时,冻得发红的指尖;想起他把她画的每一张速写都仔细夹在本子里,像收藏着稀世珍宝。
原来有些人的温柔,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而是藏在笨拙的沉默里,藏在一次次“不情愿”的妥协里,藏在那些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里。
“对了,”许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画筒最底下抽出一张纸,“这个给你。”
是张合影,被细心地过了塑。照片上的江熠比现在清瘦些,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许星旁边,两人手里举着物理竞赛的奖状,笑得露出了牙。背景里的合欢树开得正盛,粉白色的花像落在肩头的云。
“毕业那天拍的,”许星的声音轻了些,“总说要给你,拖到现在。林小满,你看,他那时候就不爱笑,跟个小老头似的,亏得你能受得了他。”
“才不呢。”林小满接过照片,指尖触到过塑膜的温热,“他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她偷偷看了眼江熠,“尤其是为我讲题的时候。”
江熠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笑意取代,像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午饭在许星家吃的,她妈妈炖的排骨汤,香得能勾出人的馋虫。许星爸爸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看着江熠的眼神像看自家孩子:“小熠啊,听说你物理竞赛又拿奖了?果然没白瞎当初天天往我家跑,追着老许问题。”
“叔叔过奖了。”江熠腼腆地笑了,给林小满夹了块排骨,“多吃点。”
许星在旁边看得直撇嘴:“啧啧,这才多久没见,就成‘二十四孝好男友’了?以前让你给我夹块肉,你都说‘自己夹’。”
“那不一样。”江熠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林小满耳朵里,让她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饭后,许星拉着林小满看她的画集,江熠则被叔叔拉去下棋。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画纸上,许星指着一张速写说:“你看,这是江熠第一次考砸物理,躲在操场角落里哭,我偷偷画的。那时候觉得他挺可笑的,明明平时做题比谁都认真,一到考试就紧张。”
林小满看着画里那个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心里软软的。“他现在也紧张,”她轻声说,“上次模考,他前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偷偷起来刷题,被我发现了。”
“那你可得好好管着他,”许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他就是这犟脾气,对自己狠。以前为了做个实验,在实验室待到半夜,还是我爸发现了,把他拎回家的。”
两人相视而笑,像分享着什么秘密的闺蜜。窗外的阳光正好,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那些摊开的画纸上,和过去的时光重叠在一起。
临走时,许星把那卷画塞给江熠:“拿着吧,总放在我这儿也不是回事。”她看着林小满,眼里带着真诚的笑意,“他这人看着冷,其实心细着呢,你多担待。”
林小满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回程的自行车骑得很慢,江熠说“风大,慢慢骑暖和”。林小满靠在他背上,手里攥着那张合影,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在意的“过去”,都变成了温柔的注脚。
原来喜欢一个人,不是要抹去他的过去,而是和他一起,把那些散落的时光碎片,轻轻拾起,拼成一幅完整的画。
“江熠,”她轻声说,“下次我们再来吧,许星做的排骨真好吃。”
“好。”江熠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过来的风里,都裹着甜丝丝的味道。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模样。自行车铃“叮铃”响着,穿过街角,把旧时光的暖意,都摇进了新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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