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林小满早上推开窗时,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温柔的白色,屋顶盖着厚厚的雪被,光秃秃的梧桐枝桠上挂满了冰晶,像谁在夜里悄悄插满了碎钻。
“发什么呆呢?再不走要迟到了!”妈妈在厨房喊,声音里带着煎鸡蛋的香气。
林小满慌忙缩回手,指尖沾着的雪花在掌心融化,凉丝丝的。她转身去翻书包,手指在触到那个丝绒盒子时顿了顿——江熠送的星星项链正安静地躺在里面,银链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自从那天在蛋糕店戴上后,她就没摘下来过,连睡觉都要压在枕头底下,像守护着一个易碎的梦。
走到小区门口时,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落下,落在睫毛上,带来一阵细微的凉意。林小满裹紧围巾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江熠站在公交站台下,穿着件灰色的羽绒服,手里拿着两把黑色的伞,肩膀上已经落了层薄薄的雪。
“这边!”他看到她,眼睛亮了亮,挥手时围巾滑落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口,那颗闪电吊坠在雪光里若隐隐现。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快步跑过去。江熠把其中一把伞递给她,指尖碰到她冻得发红的耳朵时,轻轻缩了回去:“怎么不多穿点?耳朵都冻红了。”
“不冷。”她接过伞,声音被冻得有点发颤,却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伞沿悄悄往他那边倾斜了些。
公交车迟迟不来,站台下渐渐挤满了人。林小满和江熠被挤在角落,伞面交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空间。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刚洗过的羽绒服清香,像雪后森林里的气息。
“物理竞赛的结果出来了,”江熠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一等奖。”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亮:“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多亏了你,”他低头看着她,睫毛上沾着的雪花像细小的水晶,“比赛的时候想到你在看我,就突然不紧张了。”
她的脸颊发烫,刚想说话,公交车就“吱呀”一声停在了面前。人群涌上去时,江熠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拥挤的人潮中,他的手掌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传来温热的力度,像道坚固的屏障。
找到座位坐下时,林小满才发现自己的围巾蹭到了他的胳膊。灰色的羽绒服上沾着几根白色的毛线,是她围巾上掉的。她慌忙想伸手去摘,江熠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别摘了,挺好看的。”
他的指尖微凉,触到她的手背时,像有电流窜过。林小满的心跳乱了节拍,只能低下头假装看窗外的雪景,耳朵却捕捉着他呼吸的频率——和公交车的颠簸莫名地合拍,像首温柔的歌。
到学校时,雪已经小了很多。操场上积了厚厚的雪,几个男生在上面打滚,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印子。林小满踩着雪往前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踩碎一地的星星。
“等一下。”江熠突然拉住她。
林小满回过头,看到他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捏成个小小的雪球,轻轻放在她的手心里:“给你。”
雪团在掌心慢慢融化,冰凉的触感却让心里暖暖的。林小满看着他冻得发红的指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手背上的红痕在晨光里像道未愈合的伤口——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个总是沉默的男生,已经把她的冬天都变得温柔了。
上午的语文课,张老师让大家写“给未来的自己”的信,说要封进时光胶囊,等毕业那天再打开。林小满握着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江熠正低头写字,侧脸的线条在雪后的晨光里格外清晰,笔尖在信纸上划过的痕迹都显得格外认真。
她突然想知道,他会写给未来的自己什么。是关于物理竞赛的梦想,还是关于……她?
笔尖悬在信纸上,迟迟落不下去。林小满看着空白的信纸,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他蹲在路边帮她修自行车的背影,他在动漫展摊位前低头翻书的侧影,他在图书馆里为她讲题的认真模样,还有他在雪地里为她撑伞时,睫毛上沾着的冰晶……
这些画面像散落的珍珠,被时光串成了项链,挂在记忆的脖子上。
“林小满,发什么呆呢?”张老师的声音在讲台响起,“就剩十分钟了。”
林小满回过神,慌忙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划过:
“致三年后的自己:
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考上想去的大学,有没有还在画速写。
不知道你还记得吗?高一的冬天,下了场很大的雪,有个男生为你捏了个雪球,他的指尖冻得发红,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不知道你们还在一起吗?如果还在一起,记得告诉他,其实从第一次在操场边看到他投篮开始,你就偷偷把他画进了速写本里。
如果……如果没在一起,也没关系。至少你曾经拥有过一个会为你捏雪球、会把你的钥匙扣改成吊坠、会把你画进所有时光里的少年。
希望你永远记得,这个冬天的雪,和他眼里的光。”
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林小满的指尖微微发颤。她看着信纸上的字迹,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又有点庆幸——至少现在,他们还并肩坐在同一片阳光下,共享着同一段时光。
下课铃响时,江熠转过身,手里拿着他的信纸:“写好了吗?要不要交换看看?”
林小满的脸颊发烫,慌忙把信纸折起来:“不、不了,等毕业再看才有惊喜。”
“好吧。”他也没勉强,只是把自己的信纸叠成个小小的方块,递给她,“这个给你。”
“这是……”
“给未来的你的信,”他的耳根有点红,“等毕业那天,你再打开。”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接过那个小小的方块,指尖触到他残留的温度。信纸被折得很整齐,边角都压得平平整整,像他做的物理题一样认真。
“那我也给你一封。”她慌忙把自己写的信折好,塞给他,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像被雪烫了一下似的缩了回来。
江熠接过信时,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我会好好收着的。”
那天的雪一直下到傍晚。晚自习结束后,江熠送林小满到小区门口,路灯的光晕里,雪花像无数个旋转的小精灵。他看着她胸前的星星项链,突然说:“寒假去看许星的事,我跟她说好了,她很想见你。”
“真的吗?”林小满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嗯,”他笑着点头,“她说要请我们吃邻市最有名的冰糖葫芦。”
林小满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的那点忐忑像被雪花融化了。她看着江熠在雪地里为她画的爱心,突然觉得,有些过去的时光,不必刻意回避,因为它们都是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的原因。
“我上去了。”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就往楼道跑,脚步快得像在逃。
江熠愣在原地,手抚上被她亲过的脸颊,那里的温度比雪花烫,比心跳暖。他看着她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在雪夜里荡开,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
林小满靠在门后,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比窗外的落雪声还要响。她摸了摸胸前的星星项链,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小小的方块,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她不知道的是,江熠回到家后,把她给的信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那个铁盒子里,和他画的所有关于她的速写放在一起。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在盒子里放了张新画的速写——女生在雪地里奔跑的背影,围巾在风里扬起,像只展翅的蝴蝶。画的右下角标着日期:高一12月8日,我的星星。
而他写给她的信里,只有一句话:
“致三年后的林小满:
不管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我都在。”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铁盒子上,像给这个藏满心事的角落,盖上了层温柔的邮戳。时光胶囊还没封存,有些约定,却已经在彼此的心里,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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