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踩进积水时,掌机在胸口震动了一下。倒计时还剩二十三小时三十五分钟。他把摄像机往怀里压了压,雨水顺着镜头滑下来,在表面裂开一道水痕。
前方是废弃的机械厂,铁门半塌,锈迹从铰链处蔓延到地面。他没走正门,绕到东侧通风管,蹲下身,拧开外罩螺丝。金属凉得刺手,他用袖口擦了擦指尖的泥,一节节爬进去。
管道内壁沾着油污,膝盖蹭过去会留下灰印。他放慢动作,爬到三分之二处停下。下方是赌场大厅,灯光昏黄,几张赌桌围成环形,中间空地摆着一具女尸,三个人围着她蹲着。
陆昭调焦距。镜头拉近,看清其中一人正用镊子从尸体后颈夹出一枚骨钉。绿光一闪,被装进玻璃瓶。另两人站着不动,手垂在两侧,像在等待指令。
他按下录制键。画面稳定,声音轻微。这时,为首的那人抬头,领带夹下露出一行刺绣——“殡仪馆王姨”。
陆昭手指僵住。
王姨是他妻子最后联系的人。十年前那个雨夜,妻子打电话说:“王姨看见孩子被抬进红色箱子。”之后电话中断,再也没通上。
现在她的名字出现在一个改造人身上。
那人忽然动了,转身走向角落的工具箱。西装内衬翻起一角,上面还有别的字:“幼儿园李老师”“直播平台值班员”。每个名字都像是从某个熟悉的人身上撕下来的标签。
陆昭呼吸变重。他强迫自己继续拍摄,镜头扫过三人面部。他们的表情一致,没有波动,眼球反光像镀了一层膜。其中一人抬起手,摸了摸后颈,那里有金属边缘嵌入皮肤的痕迹。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吊灯炸了。
玻璃碎片砸在赌桌上,发出闷响。三人同时抬头,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复制出来的。他们后颈的骨钉亮起红光,一闪一灭,频率相同。
陆昭立刻缩身,但已经晚了。
其中一人嘴角扬起,不是笑,只是肌肉牵动。他缓缓转头,视线直直对准通风管缺口。另外两个也跟着转向,三人呈扇形分布,锁定位置完全覆盖他的藏身处。
陆昭关掉摄像机电源,屏住呼吸往后退。管道狭窄,只能匍匐。他不敢快,怕摩擦声暴露位置。身后传来脚步声,沉重、均匀,是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节奏。
他退出管道,落在一堆废料上。铁皮边缘割破手掌,他没管,握紧摄像机贴墙移动。前方有扇小门,标着“维修通道”。他推了下,锁着。踹第二脚时,门轴松动,开了条缝。
他钻进去,反手把门拉上。里面漆黑,只有应急灯透出微弱绿光。地上散落着电缆和扳手,墙上挂着工作服。他靠在墙边,听外面动静。
脚步声停在门外。
没人说话。几秒后,门把手缓缓转动。
陆昭退到角落,把摄像机塞进内袋。他摸出手电,打开又立刻关掉。光束扫过的瞬间,他看到墙上有一排编号,最下面写着“B-07”。和女儿DNA报告上的编号一样。
门外的人没进来。他们似乎在等什么。
他掏出掌机。屏幕亮起,倒计时还在走。任务状态显示“进行中”,未提交素材。他点开刚才录的片段,画面卡在王姨的名字闪过那一帧。后面的影像模糊,因为抖动太严重。
他必须补拍。
门缝下透进一道光。有人在用仪器扫描。红外线?还是气味追踪?他不知道这些改造人有多少功能。但他知道,只要他还带着掌机和摄像机,对方就不会放弃。
他脱下外套,裹住摄像机。然后摘下手电电池,拆开外壳,把一段铜丝缠在镜头根部。这是他父亲教的方法——干扰电子信号,让追踪延迟十秒。
十秒就够了。
他猛地拉开门。
走廊空荡。三人站在五米外,背对他,面向另一头的出口。红光从他们后颈扩散,在地面投出影子。陆昭贴墙疾行,绕到侧面柱子后,取出摄像机,打开录制。
镜头对准为首那人。
西装内衬再次翻动,“殡仪馆王姨”四个字清晰可见。他按下特写键,画面放大,连针脚都看得清楚。就在这时,那人猛然回头。
陆昭没躲。
他盯着镜头,手指稳稳推进,录下对方脸部每一寸变化。眉毛抽动,瞳孔收缩,嘴角再次上扬。这不是人类的表情。像程序在运行,试图模仿情绪。
摄像机红灯亮着。
他知道他们在看自己,但他不能停。
画面里,那人抬起手,指向他。另外两人同步转身,三人并列站成一线,朝他走来。
陆昭后退一步,脚跟碰到一根钢管。他弯腰捡起,扔向远处。钢管撞上铁架,发出巨响。三人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分兵。
他们继续前进。
他转身跑向维修间深处。通道越走越窄,最后只剩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他挤进去,把摄像机举在前面探路。
前方有光。
是出口。
他加快脚步,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是一截断手,穿着工作服,手指蜷曲。他踢开,继续往前。
出口外是厂区后巷,堆满垃圾箱。他翻过矮墙,落地时膝盖撞地。顾不上疼,爬起来就跑。掌机在胸口发烫,倒计时跳到二十三小时零七分钟。
他拐进一条窄道,靠在墙上喘气。摄像机还在录,画面晃动。他回放最后一段,确认拍到了三人集体转向的画面。尤其是那个“王姨”的标识,清清楚楚。
任务素材有了。
但他不能上传。
AI鉴伪程序一旦启动审核,就会暴露位置。他得先确认内容是否安全。万一里面有触发系统警报的数据,比如楚望舒的基因波段,或者女儿意识残留信号,审核失败会扣情感值。
他已经没有试错的余地。
他把摄像机收好,沿着墙根走。雨小了,但空气潮湿。他闻到一股味道,像是福尔马林混着铁锈。这让他想起停尸房,想起冷藏柜里的女尸,想起那枚绿光闪烁的骨钉。
他摸了摸右耳的银质骨钉。女儿的遗物。十年来从未取下。
掌机又震了一下。
不是提示音,是短促的蜂鸣。他拿出来看,屏幕出现新消息:
【检测到高浓度楚家基因标记】
【建议立即更换藏匿点】
他抬头。前方十字路口,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贴膜,看不见里面。但当他走过路灯下时,后视镜微微转动,对准了他的方向。
他转身走进旁边便利店。玻璃门合上时,他从倒影看到,轿车停在了路边。
他走到冷饮柜前,拿起一瓶水。手指在瓶身划过,留下一道湿痕。掌机贴在胸口,温度越来越高。
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结账时,店员递来塑料袋。他接过,把摄像机放进去。走出门时,风刮起袋子一角。他按住,听见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
像齿轮咬合。
他回头看。轿车不见了。地上只有一串湿脚印,从巷口延伸出来,直指他站立的位置。
他迈步踩碎脚印。
摄像机在袋子里微微发烫。
他开始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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