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的效率很高,这份兼职和他的工作差不多,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酒这种东西,他从不碰酒精,在时而昏暗时而明亮的灯光下,这种液体似乎被赋予了另一种意义,它可以是失意者逃避现实的工具,也可以是得意者放纵的选择,但在肖战手里,更像是一道艺术。
他只偶尔出去看了一次,恰好看到肖战在吧台调酒,挽着袖子,没什么表情,干脆利落地把杯子里的冰块丢出去,倒入王一博不认识的酒,又在杯沿处搭上一小片薄荷叶,喧闹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是打火机机械的声音,酒面燃起蓝紫色的光焰,他听到周围人喊肖战“Sean”。
他没去过酒吧,顺理成章的以为调酒师才是酒吧里掌控全局的中心。
肖战很忙,于是王一博自己结束了工作,没有喊身兼多职的老板验收,他拍好照片给肖战发过去,又发了一个数字过去,自己踩着雪走回家。
他只负责整理,应该做的工作结束了,只要等着肖战的薪资就好。
雪下的很大,如今已经停了,时间不算太晚,刚好够他酒店洗个澡,再睡觉。
超市的糖果推销员,却住在酒店里,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王一博踩着厚厚的积雪,享受脚下咯吱的雪声,有些满足。
他这份工作也快做了一个月,想通了很多事情,或许……他应该回自己的城市了。
羽绒服里的手机振动,如果拿出来看,手就会被弄凉,王一博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站定。
是肖战转给他的钱。
『我去看了,很工整,谢谢你。』
王一博毫不犹豫收钱,这是他的工作,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去了?雪很大。』
好像如果他不自己一个人回去,身为调酒师和老板的肖战就会在最忙的时候抽时间送他一样,除了门外的保安,肖战的酒吧现在只有四个人,另外三个王一博不认识,他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说话,或者被不认识的人送回家,即使他和肖战也没多熟。
『我打车走的。』
『好。』
临时工和老板的谈话画下句点,积雪粘在鞋底,很厚,王一博觉得那雪至少给自己增高了一厘米,想起来……肖战似乎比他高,一厘米也没什么用。
男人在身高方面总有莫名作祟的比较欲,王一博在酒店门前蹭掉自己鞋底的积雪,走回房间,睡觉。
也许租房子更实惠,但他本就没想着在这个城市长住,这里实在是太冷了,供暖很好,可他还是冷。
拿了超市发给他的一个月工资,明天就走吧,回到他从小长大的城市,那里一年四季都春暖花开,虽然物价会高一点。
王一博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在超市工作的最后一天,会遇到变故。
依旧是穿着橙色的围裙站到脚麻,王一博一点一点的挪着,收拾好货架上所有的糖果。
科长没什么职业道德,热衷于贪小便宜,总是让他给几十块的糖果贴上几块钱的标签,再丢进自己的购物车。
“王一博,你过来。”
社会里的人形形色色,多的是王一博不知道的投机与龌龊,商场里的老职工早已见怪不怪,有一种人会专程耗上一天,翻动每件商品的保质期,刻意买下即将过期的产品,好索取工商规定里以一赔十的惩罚,但凡有空子可钻,有利可图,便不算卑鄙,谁让商场本身存在纰漏,但王一博无法理解的是,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边的东西不归我管啊。”
科长却不这样想:“管那边货架的临时工前天已经离职了,现在这片就是归你管,超市有损失,所以要从你的工资里扣除。”
王一博简略的算了算,一赔十,那他这一个月岂不是白站了,如果是他没有及时查看保质期,没工资也就算了,但不归他负责的东西,他一定不会接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我没有接到通知,没人告诉我那边归我,这和我没关系。”
科长假模假式的宽慰他:“你就别再狡辩了,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接受不了是很正常的,以后仔细点就好了。”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在忍着脾气理论,要回自己的工作和索性不要工资,直接把科长打一顿之间抉择。
钱还是得要的。
或许人都是这样被生活一点一点磨平棱角的,虽然王一博不大缺钱,但他必须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只手越过他和科长,拿下一大包晶莹剔透的西柚糖,王一博这才意识到肖战又来买糖了,也不知道这人听了多久,有没有看到他的窘迫。
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他仍旧不想让肖战看见这一幕。
肖战看上去很平静,和平时一样,语气自然的像在谈论天气:“你们公司没有这方面的保险?”
科长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这位顾客是在参与他们的谈话,问:“啊?”
肖战的嘴角压了压,像是不悦科长的回应,又绕过王一博拿下一大包晶莹剔透的糖果,好像要把王一博罩在身后。
“员工负责的区域转接应该有记录吧?随随便便口头上转接,会不会太草率?你们的合同是怎么签的?什么性质?保险也没有吗?工商是怎么规定的?监控核查过了没有?确保那人拿的是你们买的产品吗?”
疑问的语气免不了要粘上咄咄逼人的气势,肖战看了看哑口无言的科长,摇头。
“算了,把你们店长找来。”
作为当事人的王一博似乎被遗忘了,他站在原地,看着肖战把购物车推给他,又递给他一把车钥匙,说:“如果我很久不回来,你就把这些东西留在这,然后去我车里等我。”
王一博的反射弧似乎停顿了,他愣了一会,甚至还没来得及点头,见义勇为的肖战已经迈开步子走掉了。
他推着肖战的购物车站了一会,结了账,又推着购物车去停车场,把购物车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进肖战的后备箱。
也许肖战天生长了一副见义勇为的热心肠,不管肖战能不能把他的工资要回来,他也该谢谢肖战才对,反正他也快离开这座城市,这张结账后长长的账单,算是他留给肖战的谢礼吧。
……毕竟这些酒真的挺贵的,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要贵,王一博在车里抓抓头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停车场里的气息穿过车窗的缝隙,扑面而来,潮湿,压抑,他在闻被湿气压住的灰尘,一边的墙上满是露珠干涸的痕迹,像哭过之后擦干的眼泪。
王一博几乎睡着的时候,肖战坐了进来,他抵过一个信封。
“给你拿回来啦。”
王一博渐渐清醒,接过来,想了想说:“谢谢。”
他有些好面子,他其实想加上一句“也许我自己也可以要回来的”,但这样显得太不懂人情世故,他在学着一点一点改变。
肖战似乎洞察了他的心理,笑着说:“没办法,我喜欢多管闲事。”
维持气氛的压力又回到了王一博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很谢谢你。”
不知道肖战说了什么,店长也出现在车窗外,敲敲王一博那侧的车窗,象征性的安抚了自己的临时工几句。
王一博捏着自己的工资,想了想,确保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家超市工作,坦诚的把科长的小秘密和盘托出。
“店长,科长总是让我把几百块钱的糖果打上十块钱的标签,再送人,十几次了吧。”
店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肖战在他身边笑出声,王一博犹豫了一会,朝店长点头示意,几分钟之后被肖战的车带出停车场。
肖战笑着说:“你还挺记仇的。”
临走还不忘“报仇雪恨”,看来真的是他多管闲事了,就算他不参与,王一博也会自己讨回公道吧。
王一博摇头。
“科长开会的时候总是叫店长秃头,我都没有说。”
也许他说了个笑话,肖战笑得停不下来。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
王一博也笑了。
“怕他觉得尴尬。”
肖战笑过之后,才瞄到后车座上王一博替他结账的东西,趁着红灯的时候默算下自己购物车里物品的价值,验算了几遍之后,转了过去。
“你以后做什么工作?”
王一博原本是要回自己的城市的,如今却有些犹豫,如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肖战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似乎是在替他思考。
“酒吧不是每天都需要人整理东西的,我看你你也不懂酒这些,所以没办法雇你,我大半年前做了一次手术,不能劳累,每天调酒已经很累了,如果你不嫌挣得少,可以去我家,帮我收拾一下房间什么的,忙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你去酒吧帮我,也算是一份差不多的工作吧。”
王一博纠结了很久,他连卖糖都不专业,哪里会做家务呢?要是给他爸知道,他悄悄跑来一个这么偏远的城市,还去陌生人家里做保姆,怕是会写篇几万字的文章骂他丢人。
“我不会做饭啊。”
准确来说,是一窍不通,包括但不限于所有家务。
肖战的橄榄枝被挡了回来,好在他看上去并不尴尬。
王一博在寂静的气氛里坐了很久。
“不过我可以学,前几个月你可以少给我一点钱,可以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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