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云团在苍莽山脉上空翻滚，铅灰色的雨丝斜斜地织着，将连绵的峰峦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肖战踏着湿滑的青石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云雾深处走去，玄色长袍的下摆早已被泥水溅得斑斑点点，唯有腰间那枚刻着“战”字的玉佩，在昏暗的天光下偶尔闪过一丝温润的光泽。

这是他进入青云宗的第三个月。

作为宗门里最不起眼的外门弟子，他每日的任务便是在这片名为“落霞岭”的后山采集草药，或是清理被妖兽侵扰的山道。

此刻他正循着师兄的指引，前往传说中盛产“凝露草”的寒潭边，据说那草能凝神静气，对刚入道的修士稳固境界大有裨益。

雨势渐大，敲打在头顶的斗笠上发出噼啪声响，肖战拢了拢衣襟，加快了脚步。

穿过一片茂密的古松林，眼前忽然开阔起来——一汪碧绿的潭水静静卧在山坳里，潭边的岩石上凝结着晶莹的冰碴，即使在这多雨的时节，也透着一股沁骨的寒意。

“果然是寒潭。”他低喃一声，正要上前寻找凝露草，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潭边的岩石后，似乎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肖战心中一凛，握紧了背上的铁剑。

落霞岭虽不算凶险，但也常有低阶妖兽出没，更有其他宗门的弟子或是散修在此游荡，不可不防。

他放轻脚步，缓缓绕了过去，待看清那身影时，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是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少年，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几缕湿发垂落在颈侧，勾勒出优美的线条。

他似乎并未察觉有人靠近，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一块玉简，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纹路，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易碎的珍宝。

雨声淅沥，少年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与这清冷的寒潭、迷蒙的雨雾交融在一起，美得像一幅不真实的画。

肖战看得有些出神，竟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少年忽然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肖战只觉得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极为俊秀的脸，肤色是近乎透明的白皙，眉如墨画，眼若星辰，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寒潭的水，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清冷。

此刻，那双眼睛正带着几分疑惑地看着他。

“抱歉，打扰了。”肖战回过神，连忙拱手致歉，“在下肖战，是青云宗的外门弟子，来此采集凝露草，不知阁下是……”

少年闻言，眼中的疑惑散去些许，他放下手中的玉简，站起身来。他的身形比肖战略矮一些，站在那里，宛如一株临风的玉竹，清雅而挺拔。

“王一博。”他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我是……云游至此的修士。”

肖战点点头，不再多问。修真界中，云游的修士并不少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转而看向潭边，开始仔细搜寻凝露草的踪迹。

寒潭边的水汽很重，岩石上长满了青苔，湿滑难行。

肖战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目光在丛生的杂草中扫过。

忽然，他看到一块突出的岩石缝隙里，长着几株叶片呈碧绿色、顶端凝结着露珠的小草，正是他要找的凝露草。

只是那块岩石位置颇为刁钻，下方便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若是脚下不稳，很容易失足坠落。

肖战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伸出手去够那几株凝露草。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叶片时，脚下的青苔忽然一滑，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朝着潭水倒去。

“小心！”

一声清喝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股柔和却又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将他稳稳地拉了回来。

肖战惊魂未定地站稳身子，看向救了自己的王一博，脸上满是感激：“多谢王兄出手相救，否则我今日恐怕就要葬身潭底了。”

王一博松开手，淡淡道：“举手之劳。此地湿滑，还是小心为好。”

他的目光落在肖战刚才试图摘取的凝露草上，又看了看那危险的位置，沉默片刻，忽然足尖一点，身形如轻烟般掠过水面，稳稳地落在那块突出的岩石上。

只见他伸出手，轻松地将那几株凝露草连根拔起，然后又轻盈地回到了潭边，将凝露草递给了肖战。

肖战接过凝露草，心中震惊不已。

刚才王一博展露的那一手轻功，灵动飘逸，显然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他一个外门弟子，修为不过炼气三层，而王一博刚才那一下，至少也有炼气七层以上的实力，甚至可能更高。

“王兄好身手！”肖战由衷地赞叹道。

王一博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他重新拿起放在岩石上的玉简，似乎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肖战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可仔细回想，却又毫无头绪。

他摇了摇头，将这奇怪的感觉压下，拱手道：“今日多谢王兄相助，凝露草已得，在下先行告辞了。”

王一博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肖战转身，小心翼翼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雨还在下，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抹月白的身影依旧静坐在寒潭边，与雨雾融为一体，仿佛亘古不变的剪影。

他的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牵挂。

回到青云宗的外门弟子居住的院落时，天色已经擦黑。

同屋的李师兄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来：“肖战，你可算回来了，刚才管事师兄还来问过你呢。怎么样，凝露草采到了吗？”

肖战将手中的凝露草递给李师兄看：“幸不辱命，采到了几株。”

“太好了！”李师兄喜道，“有了这凝露草，你冲击炼气四层的把握又大了几分。对了，刚才我听其他师兄说，最近落霞岭一带似乎不太安宁，好像有高阶妖兽出没，你下次出去可要多加小心。”

肖战心中一凛：“高阶妖兽？”

“是啊，”李师兄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听说有内门弟子在岭西那边发现了一头受伤的墨麟豹，那可是筑基期的妖兽，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宗门已经派人去探查了，我们外门弟子这段时间还是尽量不要往深处去了。”

肖战应了一声，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寒潭边的王一博。

那墨麟豹若是真的在落霞岭一带游荡，以王一博刚才展露的修为，虽然不惧，但也难免会遇到麻烦。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夜幕降临，雨渐渐停了。

青云宗的山门上亮起了一盏盏灯火，宛如繁星点缀在山间。肖战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手中摩挲着那几株凝露草，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王一博清冷的身影和那双清澈的眼睛。

“罢了，”他轻叹一声，“明日若是有机会，再去寒潭那边看看吧。”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寒潭边，王一博正站在潭水旁，望着水中倒映的月影，眉头微蹙。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口中低声喃喃道：“是他吗？……好像，又不太像……”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让他看起来更加神秘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