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又窄又深。
一脚踏进去,鼎沸的人声和璀璨的灯火,就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
空气里全是潮湿的霉味和土腥气。
宁晚晚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气。
绿珠在一旁,小脸发白,一个劲的给她顺背。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奴婢现在就回去叫人?”
“没事,没事。”
宁晚晚摆摆手,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劫后余生。
她刚才的表现,简直是教科书级的。
那痛苦的表情。
那虚弱的声线。
那说来就来的哭腔。
绝了。
要是现代有穿越业务评级,她高低得是个五星好评。
“小姐,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绿珠小声催促。
“这里黑漆漆的,看着就瘆人。”
“再等等。”
宁晚晚探出半个脑袋,朝巷口望了望。
外面人影幢幢,灯火依旧。
她可不想现在出去,再跟那位太子殿下来个转角遇到爱。
安全第一。
她决定在这里耗到天荒地老。
不,耗到她哥派人来找她。
她缩回脖子,安安心心的靠墙站着,准备研究墙角的苔藓长势。
就在这时。
巷子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响。
“砰。”
很沉。
像麻袋砸在地上的声音。
宁晚晚和绿珠同时身体一僵。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
“什什么声音?”绿珠的声音都在抖。
“可能......是哪家再扔东西吧。”
宁晚晚干巴巴的安慰,心里也有些发毛。
这大晚上的,扔这么大动静的东西,合理吗?
她话音刚落。
“砰!”
又是一声。
这次更清晰。
还伴着几句含糊不清的咒骂。
“狗东西还敢瞪”
“打死他”
宁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不是扔东西。
是在打人。
她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溜。
京城治安再好,也难免有藏污纳垢的角落。
这种闲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美人,掺和不起。
她拉起绿珠的手,就想溜回巷子口。
可刚迈出一步,好奇心就勾得她心头发痒。
她上辈子就死于好奇心。
为了看一眼新来的实习生,多加了三小时班,最后光荣猝死。
这辈子,这毛病尽然也带过来了。
就看一眼。
就偷偷看一眼,看完就走。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小姐?”
绿珠看她不动,小声的喊。
“嘘。”
宁晚晚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猫着腰,提着裙摆,一步步朝巷子深处挪去。
每一步都走的小心。
心跳声在寂静的巷子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巷子不长,拐过一个弯,视线豁然开朗。
借着巷子尽头透来的微光,宁晚晚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然后,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冷。
三四个华服少年,正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他们衣料上乘,腰挂玉佩,一看就是富家公子。
此刻的行径,却比地痞流氓还恶劣。
他们脸上挂着兴奋又残忍的笑,每一脚都用尽全力。
闷响声让人牙酸。
地上的人,穿着破烂的粗布衣,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他蜷缩着,死死护住头。
任由那些拳脚落在自己身上。
他尽然一声不吭。
不求饶,也不痛哼。
宁晚晚下意识捂住嘴,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不是没见过暴力,但这种纯粹以折磨为乐的暴行,让她生理性的不适。
“没意思。”
一个领头的华服少年似乎打累了,停下脚,啐了一口。
“骨头还挺硬。”
“世子,跟这种贱民有什么好计较的。”
旁边一个跟班谄媚的笑着。
“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
“就这么算了?”
被称为世子的少年冷笑一声。
“他刚才那眼神,你们没看见?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敢这么瞪我的人。”
他说着,一脚踩在地上那人的手上,用力的碾了碾。
骨头错位的细微声响,在巷子里清晰可闻。
宁晚晚的头皮炸开了。
她想逃。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让她离开。
可她的脚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似乎承受不住手上的剧痛,身体猛的抽搐了一下。
他的头,从臂弯里滚了出来。
一张满是血污和泥土的脸,仰着,恰好落入那片微弱的光晕里。
也落入了宁晚晚的眼中。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很年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五官轮廓很深,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此刻因失血而毫无颜色。
算不上英俊,但很耐看。
但真正抓住宁晚晚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
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里面没有恐惧。
没有求饶。
甚至没有痛苦。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
以及,在那片死寂之下,压抑着的、随时会喷涌而出的滔天恨意。
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即便下一秒就要被撕碎,也要用尽最后力气,记住每个仇人的脸。
宁晚晚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双眼睛。
她见过。
脑子里,那本该死的虐文《权臣的朱砂痣》内容翻涌。
作者曾用大量的笔墨,来描写反派的这双眼睛。
说这双眼睛里,藏着世间最深的恶。
也藏着世间最痛的苦。
这双眼睛的主人,只有一个名字。
谢远。
那个在她死后,亲手将整个世界拖入地狱的未来权臣。
“轰隆——”
一道天雷在宁晚晚的脑海里炸开。
她之前所有的庆幸,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她千方百计想要躲开的人。
她不惜装病也要逃离的剧情。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以一种最惨烈、最直接的方式,撞进了她的怀里。
完了。
芭比Q了。
宁晚晚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在疯狂刷屏。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眼前的暴力,而是因为对未来那无可挽回的悲惨结局的恐惧。
逃。
必须立刻逃走。
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她不认识他。
她只是一个碰巧路过的,柔弱无助的相府千金。
求生本能战胜了一切。
她抓住绿珠的手,指甲因为用力都陷再了肉里。
她一点一点的,向后退。
一步。
两步。
只要退回那个拐角,只要离开这条巷子。
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然而,就在她即将成功消失在黑暗中的前一秒。
那个被称为世子的华服少年,似乎玩腻了。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掂了掂。
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既然你的骨头这么硬,那我就帮你敲碎它好了。”
他高高的举起了石头,对准了谢远那颗毫无防备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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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