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的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过去了两天。

苏念卿得到了基本的、干净的食物和饮水，虽然简陋，但足以维持体力。

雷战天没有再露面，只是偶尔能从看守换班时零星的交谈中，听到“大当家心情不好”、“账目对不上”、“库房快见底了”之类的话。

苏念卿隐约感觉到，这个看似粗蛮的土匪窝，似乎正面临着某种内部危机。

但他自身难保，无暇他顾。

他更多的时间，用来观察这间土屋，用手指在落满灰尘的桌面上默写记忆中的诗文字句，努力维持精神的清明，对抗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的恐慌和孤独。

这天下午，土屋外传来不同寻常的骚动。脚步声杂乱，夹杂着刻意压低却依然难掩焦躁的争吵声。

“……这可怎么办？老吴头病得下不了炕，这账一团乱麻，明天拿什么跟大当家交代？”

“妈的，平时看着挺明白，关键时候掉链子！”

“少说两句，老吴也是为寨子累病的。现在骂他有啥用？赶紧想办法！”

“想个屁的办法！那些鬼画符似的字，除了老吴，谁认得全？谁又算得清？”

争吵声渐渐远去，但留下的焦虑气氛却弥漫开来。

苏念卿靠在门边，静静听着。

账目？混乱？他心思微动。

傍晚，送饭的人换成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面容愁苦，手里除了食盒，还拿着一摞厚厚的、脏兮兮的账本和一把陈旧的算盘。

她是寨子里负责浆洗和帮厨的王婶，也是病倒的账房先生老吴的妻子。

王婶默默地把饭菜放下，看着苏念卿，欲言又止。

这两天给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单独开伙，都是经她的手。

她看得出这孩子虽然处境可怜，但眼神清澈，举止有礼，和寨子里那些粗鲁汉子完全不同。

“那个……小公子，”王婶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和小心翼翼的恳求，“您……您识字吗？”

苏念卿抬起眼，有些讶异，点了点头。

王婶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把手里的账本和算盘往前送了送：“那……那您会看账、算账不？我家那口子，管账的老吴，他突然病倒了，高烧说胡话。

可明天大当家就要看这个月的收支总账，还有和山下几个村子的租子往来……这一团乱，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她说着，眼圈都红了。

老吴病倒，账目不清，若是耽误了寨子里的大事，他们夫妻担待不起。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看着苏念卿气质不俗，便想来碰碰运气。

苏念卿看着那摞沾染了油污、边角卷曲的账本，又看看王婶焦急恳切的脸。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改变他纯粹“肉票”身份的机会。

他再次点了点头，声音平稳：“略通一二。可以让我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