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我那句剖心之言后，彻底凝固了。

白浅捏着我下巴的手指，从最初的骤然收紧，到力道一丝丝松懈，最后，几乎是猛地抽了回去，仿佛我是什么滚烫的、会灼伤她的东西。

她倏然站直了身体，背对着我，走向山洞那侧布满青苔的石壁。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骤然绷紧的、显得有些僵硬的背影，以及那垂在身侧、微微蜷缩起来的手。

山洞里只剩下药炉不甘寂寞的咕嘟声，以及……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混杂着震惊、荒谬和某种难以言喻悸动的沉默。

【信任度波动计算完毕。当前信任度：12%。】

【修正任务剩余时间：一个半时辰。警告：进度严重落后！】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回荡，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因孤注一掷而滚烫的心上。

12%……比刚才只涨了2%。看来我这惊天动地的“告白”，并未能立刻换来她的全然信任，反而可能引起了更深的戒备。

果然，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玄女。”

她的声音传来，不再是之前的清冷或质问，而是带上了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极力压抑着惊涛骇浪，试图维持海面平静的伪装。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她依旧没有回头，声音透过石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在挑战她几万年来的认知，在颠覆我们之间固有的关系，在将一条看似绝无可能的路，血淋淋地铺陈在她脚下。

“我知道。”我撑着手臂，忍着神魂和身体的双重虚弱，努力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你是谁。我知道这话听起来有多惊世骇俗，有多……悖逆伦常。”

我顿了顿，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继续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破罐破破摔的自嘲与苦涩：

“可姐姐，从我盗图叛逃那一刻起，我走的，不就是一条离经叛道的路吗？既然已经回不了头，为什么不选一个……我真正想要的结局？”

“真正想要的？”她终于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平静，只是那双凤眸深处，翻涌的情绪尚未完全平息，眼尾甚至带着一丝因情绪剧烈波动而泛起的薄红，这让她平日里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你想要我？”她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要确认其荒谬的程度，“玄女，你看着我。我是白浅，是青丘女君，未来或许还会是你的长嫂。你告诉我，你‘要’我，是何种要法？像你要一件法器？还是要一个……玩物？”

她的语气算不上严厉，甚至带着一种探究的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子，割在我心上。

“不是！”我几乎是立刻反驳，情绪有些激动，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喉头涌上腥甜，又被我强行咽下。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

“我不要法器，更不敢将姐姐视为玩物。”

“我想要的，是站在你身边，不是以妹妹的名义，也不是以臣属的身份。”

“是无论你成为司音，还是白浅，是落魄还是尊荣，我都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与你并肩的那一种！”

我喘着气，因为激动和虚弱，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像现在，”我看着她，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执拗，“我受伤了，虚弱了，我想依靠的，能依靠的，只有你。不是因为你是青丘女君，只是因为你是我……是我选择的那个人。”

山洞里再次陷入寂静。

白浅看着我，目光深邃如同古潭，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彻底看穿。她在评估我话里的真假，在权衡这其中的利弊，更在……消化这完全超出她预料和认知的情感。

【信任度：15%。】

【信任度：18%。】

系统的提示在缓慢爬升。她在思考，她在动摇！

然而，就在这微妙而关键的时刻，异变陡生！

【警报！检测到外部高能量反应接近！判定为：翼族君主·离镜！】

【紧急应对任务发布：利用当前局势，进一步获取白浅信任，或成功摆脱离镜。任务奖励：生存点200，信任度强制提升10%。失败惩罚：落入离镜之手，剧情回归“恶毒女配”原轨！】

离镜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几乎是同时，白浅也神色一凛，显然也感知到了那股迅速逼近的、带着阴郁与怒火的强大气息。

她瞬间收回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眼神变得锐利而警惕，一步跨到石榻边，语气急促而低沉：“他来了！收敛气息！”

药炉被她挥手间熄灭，山洞内的光线暗了下来。

危险的气息如同实质，从洞口的方向弥漫而来。

怎么办？按照原计划躲藏？还是……

一个更加疯狂，堪称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与其被动躲藏，不如……主动将这场危机，变成我获取信任的最终筹码！

我猛地伸手，再次抓住了白浅的手腕！

这一次，力道之大，让她都愣了一下。

“姐姐，”我仰头看着她，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的眼睛亮得惊人，语速极快，“信我一次！”

不等她回应，我用力将她往石榻里侧一拉！

白浅猝不及防，被我拉得一个趔趄，为了稳住身形，几乎是半压在了我的身上！

温热的、带着冷香的身体骤然贴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瞬间僵硬的肌肉，和她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你……”她眼中闪过一丝薄怒。

“别动！”我紧紧箍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颈窝，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飞快地说，“他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现在，我们是两个从大紫明宫逃出来的、无依无靠的‘女仙’……”

我的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威压已然笼罩了整个山洞！

离镜阴郁而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在洞口响起，带着回音，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玄女——”

“出来。”

“本君知道你在里面。”

白浅的身体彻底僵住，压在我身上的重量似乎都重了几分。她显然明白了我想要营造的“假象”——两个弱女子在逃亡路上相依为命，被强敌堵在了绝境。

这是最能激发保护欲，也最能……快速拉近关系的场景。

我感觉到她抵在我肩头的手，缓缓收紧，抓住了我后背的衣料。

她没有推开我。

她默许了我的计划。

【信任度：25%！】

【信任度提升！修正任务完成度：25/100！】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

成了！她在配合我！

我心中大定，将脸更深地埋进她带着冷香的颈窝，用带着哭腔和恐惧的声音，对着洞口方向喊道：

“离……离镜……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洞口的威压更重了。

离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冷意：“玄女，别挑战本君的耐心。跟我回去，或者……”

他的话语顿住，但那股杀意，已然弥漫开来。

白浅在我耳边，极轻地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到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悄然捏了一个法诀，青冥剑的寒意在她周身若隐若现。

她在准备动手。

而我，则在这个看似脆弱、实则暗流汹涌的拥抱里，清晰地听到了两个声音。

一个是洞外，离镜那带着威胁的、步步紧逼的脚步声。

另一个是紧贴着我耳畔的，属于白浅的，失去了往日平稳规律的、如同擂鼓般清晰的心跳声。

咚……咚……咚……

在这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在这阴暗逼仄的山洞里，在我与她呼吸交织、身体紧贴的方寸之间。

我忽然抬起头，凑到她的耳边，用气音，带着一种近乎恶劣的、戳破一切伪装的笑意，轻轻说：

“姐姐……”

“你的心跳……”

“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