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睁开眼，手中圣旨还握得紧紧的。副将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天色，低声说：“殿下，再过两个时辰就到驿站了。”

他点头，把圣旨放进袖中。

这一路从幽州出发，走了六天，中途没停过一次夜。皇帝年幼，监国下诏让他即刻返京议事，事情紧急，不能耽搁。

车队继续前行。山路狭窄，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谷。马蹄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声，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湿气。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巨石从山顶滚落，砸在路中央，尘土飞扬。拉车的马受惊，前蹄扬起，车夫用力拉缰绳才稳住。

“有埋伏。”

副将抽出腰刀，翻身下马，“保护殿下！”

话音未落，崖顶跃下二十来人，全都蒙着脸，手持利刃。他们动作整齐，落地后立刻分成两队，一队冲向随行侍卫，一队直扑主车。

萧云谏推开车门，玄铁剑已握在手中。他跳下车时，第一个刺客刚好扑到跟前，刀光劈向脖颈。

他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削断对方刀刃，顺势刺入肩胛。那人惨叫倒地。

又有三人围上来。他连出三剑，逼退两人，第三人的刀被他用剑柄格开，脚下一扫将其踹翻。可就在他转身迎敌时，一滴血溅到了手套上。

冰蚕丝织成的手套沾了血，变得沉重。他眉头微皱，动作慢了半拍。

身后一名刺客趁机突刺，刀尖擦过他手臂外侧。副将大喊一声“殿下小心”，冲过来挡在前面，一刀砍中刺客手腕。

那人弃刀后退，又被萧云谏追上，一剑挑中咽喉。尸体倒地时，他看见那人的领口露出一角纹身——一朵白莲，花瓣间有点朱砂红。

他眼神一冷。

白莲教的人，竟敢在官道上截杀朝廷命官。

副将喘着气靠在车边，右臂被划了一道，血顺着指尖滴下。他抬手抹了把脸，对萧云谏说：“这些人不是散匪，是练过的。”

“我知道。”

萧云谏盯着地上尸体，“他们是冲我来的。”

剩下的刺客没有退意，反而越战越狠。五人一组，轮番进攻，明显是要耗尽他们的体力。

萧云谏挥剑连斩，又放倒两个。可手套上的血越来越多，手指开始发黏。他一向讨厌脏东西，尤其是血。

“殿下！”副将喊了一声。

一个刺客从侧面突袭，刀锋直取胸口。他想抬剑格挡，可手套滑了一下，剑势偏了寸许。

副将猛地撞开他，自己却被刀划中肋部，整个人踉跄后退。

萧云谏眼神一沉，不再犹豫。

他一把扯下手套，扔在地上。十指舒展，握住剑柄的姿势变了。下一瞬，他冲进人群，剑走直线，不留余地。

一人迎面劈来，他不闪不避，左手直接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折。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人痛叫松手，他还未收势，右脚踢出，将第二人踹飞出去。

剩下几个刺客动作迟疑了一瞬。

他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剑光一闪，第三人喉间冒血，跪倒在地。第四人转身想逃，被他掷出的剑钉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最后一人站在原地没动，似乎知道逃不掉。

萧云谏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掀开那人衣领。果然，在锁骨下方，有一枚烧灼过的印记，形状正是白莲。

“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冷笑一声，咬破藏在牙中的毒囊，嘴角流出黑血，片刻便没了气息。

萧云谏站起身，看着满地尸体。风从山谷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副将扶着车辕站起来，声音有些哑：“要不要搜身？”

“不用。这些人只是棋子，身上不会留线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干净，但刚才徒手折断骨头的感觉还在。这种事他很久没做过，因为洁癖，连别人碰过的杯子都不愿用。

可刚才那一刻，他顾不上这些了。

副将撕下一块布条包扎伤口，一边说：“白莲教一向躲在暗处，这次竟敢动手杀您，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萧云谏没答话。他弯腰捡起玄铁剑，用刺客的衣服擦去血迹。然后走到那辆被巨石拦住的马车旁，从夹层里取出一份密信。

这是临行前暗龙卫送来的消息，说近日有商队在附近失踪，路线与他们相同。他原本以为只是巧合，现在看来，对方早就在等他了。

“把尸体拖到路边。留下马匹，我们换车走。”

“这石头怎么办？”

“绕路。”

他抬头看了眼前方山势，“走小道也能到驿站，多花半个时辰。”

副将点头，招呼仅剩的两名侍卫处理现场。

萧云谏站在原地没动。他望了一眼崖顶，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枯草的声音。

他知道，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但他必须回去。

京城那边，那个孩子还在等他。

而且，幽州传来的密报提到，苏州有个医女救了一个带伤少年，那少年身上有双鱼玉佩。

这个细节让他心头一动。

双鱼纹，是皇室旧印，三十年前就不再使用了。如今现世，要么是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要么就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要浮出水面了。

他收回目光，翻身上马。

队伍重新启程。马蹄声在山间回响，渐渐远去。

太阳已经偏西，光线斜照在路边的石头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忽然，最前面的侍卫勒住马。

“怎么了？”副将问。

侍卫指着前方：“路上……有东西。”

萧云谏策马上前。

只见山路转弯处，摆着一只木盒，外面用红绳捆着，盒子上贴着一张黄纸，写着四个字——

“恭迎皇叔”。

他下马走过去，蹲下查看。盒子没有封口，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是一只断手，手指蜷曲，掌心朝上，像是在乞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