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

云衡无声的口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违反守则的警告犹在耳边，但深夜治疗室的异响，无疑是触及医院核心秘密的绝佳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风险和收益都巨大。

兰霁没有丝毫犹豫，清冷的眸子在黑暗中闪过一丝锐光，点了点头。他同样明白，按部就班遵守规则，或许能苟活72小时，但想“找出真相”，必须主动出击。

两人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贴近休息室的房门。外面的走廊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微的光芒。那“滋滋”的电击声和器械碰撞声，正是从斜对面那间最大的治疗室传来的。

云衡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率先闪身而出。兰霁紧随其后，动作轻捷如猫。两人借着墙壁的阴影，迅速靠近那间传出声音的治疗室。

治疗室的门紧闭着，但门上的观察窗被从里面用什么东西挡住了，只能看到边缘透出一点闪烁不定的、惨白的光晕。声音正是从门内清晰传出。

云衡尝试着极轻地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他示意兰霁注意警戒，自己则俯下身，将耳朵贴近门缝，凝神细听。

除了电击声和器械声，那压抑的呜咽变得更加清晰，断断续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同时，还有一个低沉、平稳的男声在说话，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在进行学术探讨般的冷静：

“……看，这里的神经束反应多么剧烈……证明感知阈值的提升是有效的……虽然主体意识在崩溃边缘，但‘它们’很活跃……记录数据……”

是汉斯医生的声音！

他在对谁进行“治疗”？所谓的“它们”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治疗室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云衡和兰霁立刻屏住呼吸，身体紧绷，紧贴墙壁阴影。

“咔哒。”治疗室的门锁从内部被打开的声音。

两人心脏骤缩，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被发现了？

门被拉开一条缝，汉斯医生那张带着标准化微笑的脸探了出来。他的金边眼镜反射着走廊尽头绿色的安全光，显得异常诡异。他左右看了看，目光似乎并未聚焦在阴影中的两人身上，而是仿佛在确认走廊是否“干净”。

“看来今晚的‘素材’不太稳定，需要额外处理。”汉斯医生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他并没有完全走出来，而是反手又将门轻轻带上，但没有完全锁死，留下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他似乎是去取什么东西了？脚步声朝着走廊另一个方向远去。

机会！

云衡和兰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汉斯医生暂时离开，门未锁，这是窥探秘密的千载良机！

没有丝毫犹豫，云衡轻轻推开那扇留有缝隙的门，两人如同幽灵般滑入了治疗室内。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臭氧味和福尔马林气味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们。治疗室内空间很大，正中央是一张锈迹斑斑、带着束缚带的手术床，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被白色的床单覆盖着，只露出凌乱的头发，一动不动。

周围摆放着各种老旧却擦得锃亮的医疗仪器，其中一台电击器还闪烁着残余的电弧。旁边的推车上，放着沾染暗红色污渍的手术刀、锯子、钳子等器械。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墙壁。白色的墙壁上，布满了大片喷溅状的、已经干涸发黑的污渍，以及无数道深深的、仿佛由指甲生生抠划出的凌乱抓痕！

这里根本不像治疗室，更像是一个刑场！

兰霁的目光落在手术床旁的一个记录台上，上面摊开着一本笔记。他迅速上前翻看。

笔记上是汉斯医生那工整却冰冷的笔迹：

【项目：感官剥离与异维度感知诱导】

【目标：突破人类感知界限，建立与‘褶皱之外’存在的联系。】

【进展：734号实验体出现显著感知紊乱，声称观察到‘丝线’与‘蠕行之影’，但主体精神已崩溃，无交流价值。今日启用新素材（原护工，编号暂定T-1）进行深度电刺激与药物辅助，试图稳定通道……初步观测到‘它们’的活性提升，但载体损耗过快……需优化方案……】

笔记的内容证实了他们最坏的猜想！这家医院根本不是在治疗病人，而是在用活人进行惨无人道的恐怖实验！所谓的“病人”，很多可能就是失败的“实验体”！而“护工”，也随时可能变成新的“素材”！

那个警告他们“晚餐不能吃”的病人，编号很可能就是734！他看到的“世界的褶皱”和“丝线”，恐怕并非疯话，而是被强行诱导出的、对某种恐怖真实的窥见！

“快走！”云衡低喝一声，他已经听到汉斯医生返回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越来越近！

兰霁迅速将笔记合拢，放回原处，尽量不留下翻动痕迹。两人毫不犹豫地冲向门口。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治疗室的瞬间，手术床上那个被白布覆盖的“人”，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一只青灰色、布满针孔和淤痕的手猛地从白布下伸出，抓住了兰霁的脚踝！

那手冰冷僵硬，力量奇大！

兰霁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他低头看去，对上一双从白布缝隙中露出的、完全被疯狂和痛苦吞噬的眼睛，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流声。

汉斯医生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

“放手！”云衡反应极快，伸手去掰那只手，但那手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千钧一发之际，兰霁眼中寒光一闪，另一只脚猛地抬起，用脚跟狠狠踹在那只手腕的关节处！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

那只手的力量一松，兰霁立刻挣脱，和云衡一起冲出了治疗室，反手轻轻将门带拢，恢复到之前那条缝隙的状态。

两人刚刚重新隐入走廊的阴影中，汉斯医生就端着一个放着药剂和针管的托盘走了回来，毫无察觉地推门进入了治疗室。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兰霁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脚踝处似乎还残留着那只手的冰冷触感和巨大的力道。云衡的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些，苍白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刚才的冒险，让他们窥见了这座疯人院血腥恐怖的冰山一角。汉斯医生在进行着连通异维度或是召唤不可名状之物的疯狂实验，而病人和护工，都是他手中的消耗品！

“必须阻止他，或者找到彻底揭露这里的方法。”云衡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厉，“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T-1’。”

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但如何利用这个真相完成任务，并活着离开，成为了摆在他们面前更严峻的挑战。汉斯医生，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庞大的势力，绝不会坐视秘密泄露。

夜色更深，圣玛丽精神病院的阴影，如同活物般，无声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