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竹影腥风

又是一年秋。

云梦的竹林，到了这个时节，依旧苍翠欲滴，只是那绿色深得发沉，映着傍晚的天光，便透出几分幽寂的冷意。风穿过林间，带起一阵沙沙作响，卷着几片早凋的竹叶，打着旋儿落在魏无羡的肩头。

他手里拎着两坛天子笑，是刚从彩衣镇绕道捎来的。本想拉着蓝忘机直接在云梦境内寻个酒肆喝个痛快，那含光君却只是看他一眼，淡淡道：“夜猎，忌酒。”

魏无羡啧了一声，正想搬出他那套“酒能壮胆、激发灵感”的歪理，前方带路的几名云梦江氏弟子却猛地停住了脚步，神色惊疑不定。

“宗主……前面，好像不对。”

只见竹林深处，本该是林家小院的方向，一股若有若无的黑灰色雾气，正贴着地面缓缓弥漫开来。那雾气带着一股极淡，却无法忽视的……血腥气。

江澄眉头瞬间拧紧，紫电在他指间爆出一点噼啪作响的紫色电光。他回头，目光先是锐利地扫过魏无羡，随即落到他身旁那道白衣身影上。

“含光君，看来‘它’不想等我们上门拜访了。”

蓝忘机微微颔首，避尘未曾出鞘，但他周身已泛起一层无形的灵压，将魏无羡自然而然护在身后半步。他目光沉静地望向那片诡异的雾霭，浅色的眸子里映着竹影与晦暗的天光。

魏无羡脸上的嬉笑也收敛了。他吸了吸鼻子，眼神锐利起来：“好阴损的怨气，缠缠绕绕的，像是……被人刻意揉碎了再放出来的。”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陈情，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为了避嫌，笛子留在莲花坞了。他撇撇嘴，只得空手跟了上去。

越靠近林家院落，那血腥味越发浓重，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地糊在口鼻之间。黑灰色的雾气也愈发浓郁，遮蔽视线，连竹林的翠色都染上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败。

院门洞开。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场面的江澄也倒抽一口冷气。

院内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身，皆是林家仆役打扮，死状极惨，开膛破肚，鲜血几乎将整个院子的泥土都浸透了。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伤口处萦绕不去的黑色怨气，以及……

“伤口边缘有灼烧的痕迹，”蓝忘机蹲下身，指尖虚虚拂过一具尸身的创口，声音冷澈，“是正统仙门灵力所致，但灵力之中，混杂了极为阴邪的怨气。”

江澄脸色铁青：“鬼道手段？”

魏无羡却摇头，蹲到蓝忘机身边，仔细看了看：“不像。纯粹的鬼道杀人，怨气会更霸道，直接侵蚀魂魄，不会留下这么清晰的灵力痕迹。这倒像是……有人先用高深的灵力重创他们，再将炼化过的怨气强行灌入伤口，伪装成鬼道反噬或者凶尸作乱。”

他抬起头，看向蓝忘机，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了此事的不同寻常。

“搜！”江澄厉声下令，“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弟子们强忍着不适散开搜查。魏无羡和蓝忘机则径直走向主屋。屋内更是一片狼藉，显然经过一番搏斗。林家家主林正尧倒在书案旁，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与愤怒，他的致命伤在胸口，一个焦黑的窟窿，同样缠绕着怨气。

魏无羡在屋内踱步，目光扫过翻倒的桌椅，碎裂的花瓶，最后，停在书案下。他弯腰，从一堆散落的书籍纸张中，捡起了一角未被完全烧毁的纸片。

纸上，用一种特殊的、隐隐闪着微光的银墨，画着一个奇异的图案——仿佛是一颗坠落的星辰，拖着霜华凝成的尾焰。

“这是什么？”跟过来的江澄皱眉。

魏无羡用指尖摩挲着那冰凉的墨迹，摇头：“没见过。” 他递给蓝忘机。

蓝忘机接过，端详片刻，亦是无果。但那星辰霜焰的图案，自有一股清冷而神秘的气息，与现场狂暴的怨气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在院外惊呼：“宗主！含光君！这里……这里有发现！”

几人迅速来到院墙角落。只见一名弟子指着墙根下的一片泥土。那里，用鲜血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一个简化了的、噬魂狞笑的鬼头图案。

“夷陵老祖……”那弟子声音发颤，下意识地看了魏无羡一眼。

空气瞬间凝滞。

江澄的目光如冰冷的刀子，瞬间钉在魏无羡身上，紫电的光芒大盛，几乎要不受控制地鞭挞而出。“魏、无、羡！”他一字一顿，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

魏无羡却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冷意：“江澄，用用脑子。若真是我做的，我会蠢到留下这么明显的标记，等着你们来抓？”

他走上前，不顾那浓重的血腥怨气，仔细看着那个鬼头符号，甚至还伸手沾了一点尚未干涸的血迹，在指尖捻了捻。

“画得真丑，”他评价道，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评孩童的涂鸦，“形似而神不似，透着一股子东施效颦的拙劣。模仿我，也不学得像样点。”

他回身，看向蓝忘机，脸上那点伪装的笑意也淡去了，眼神清亮而锐利：“蓝湛，有人想把这盆脏水，结结实实地扣在我头上。”

蓝忘机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无需言语，姿态已表明一切。他看向江澄，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非他所为。”

江澄胸口剧烈起伏，看看魏无羡，又看看蓝忘机，最终，紫电的光芒缓缓熄灭。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最好如此！”

搜查持续到月上中天，再无更多发现。除了那个星辰霜焰的图案和拙劣的鬼头标记，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能指向身份的线索。现场的怨气与灵力诡异交融，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

后续事宜交由江氏弟子处理。回莲花坞的路上，三人都沉默着。

夜风带来江水的湿气，吹不散心头的凝重。魏无羡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沾了血的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触感。

他凑近身旁的白衣仙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蓝湛，这下……好像真的有点麻烦了。”

蓝忘机目视前方，夜色在他清冷的侧颜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并未转头，只是广袖之下，温热的手掌精准地找到了魏无羡微凉的指尖，轻轻握住。

“嗯。”他应道，声线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我在。”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投射在返回莲花坞的小径上。前方的灯火看似温暖，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由阴谋与疑云织就的迷障。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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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惹麻烦了(Ｔ▽Ｔ)
蓝：没事，我在。

这回他不会再放手，只会与他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