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简单的早膳,肖战正对着一方结了薄冰的铜盆水面整理微乱的鬓发,苑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脚步声沉稳有力,不止一人。
他心下一紧,转身望向门口。
月亮门被推开,当先一人正是昨日引他前来的管事王忠。王忠侧身让开,他身后,那个玄衣蟒袍的身影便显露出来。
王一博负手而立,站在清晨稀薄的日光下,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容却比这冬日更添几分寒意。他并未踏入苑内,只是目光淡漠地扫过这片清冷的院落,最后定格在站在小屋门口的肖战身上。
“王爷。”王忠躬身行礼。
肖战垂下眼帘,走出屋子,在院中的雪地里跪下:“参见王爷。”单薄的衣衫抵不住地面的冰冷,寒气瞬间浸透膝盖。
王一博没有立刻叫他起身,而是缓步走了进来。玄色的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清晰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肖战的心上。他在肖战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住得可还习惯?”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肖战低着头,恭敬回答:“谢王爷赐居,一切安好。”
“安好?”王一博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他抬眼看了看这简陋的屋舍,又看了看肖战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本王看你,未必习惯。”
肖战抿唇不语。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辩解都可能引来更深的探究或嘲弄。
王一博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他今日来,另有目的。他朝王忠略一颔首。
王忠会意,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肖公子,王爷有令,既入楚王府,便须守楚王府的规矩。今日特来告知公子三条规矩,望公子谨记,切勿触犯。”
肖战的心沉了沉,知道真正的束缚来了。他俯身下去,额头轻触冰冷的雪地:“肖战聆听王爷训示。”
王忠的声音在寂静的苑落中响起,字句清晰:
“一、安分守己。公子需居于听竹苑内,无王爷传召,不得踏出此苑半步。亦不得与府中其他人员私下往来,传递消息。”
“二、随传随到。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王爷传唤,公子须即刻前往,不得以任何理由延误推脱。”
“三、谨记身份。公子的性命是王爷所赐,一言一行,皆需以王爷为尊。王爷予,方可受;王爷不予,不可有半分逾越之念。”
三条规矩,条条如锁链,将他的自由、时间和尊严,牢牢锁死。尤其是第三条,近乎赤裸地宣告了他作为所有物的地位。
王忠说完,退后一步,垂手而立。
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肖战跪在雪地里,冰冷的寒意从膝盖蔓延至全身,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屈辱感如同毒藤,缠绕上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如此对待,像豢养一只雀鸟,划定牢笼,规定姿态。
“抬起头来。”王一博的声音再次响起。
肖战依言抬头,脸色比地上的雪更白几分,唯有那双桃花眼,因为强忍的情绪,反而氤氲出更深的雾气,直直地望向王一博。
他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掌控欲和一丝……玩味。他在等着自己的反应。是愤怒?是哭泣?还是绝望的顺从?
肖战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
“肖战……谨记王爷教诲,定当恪守规矩,不敢有违。”
他没有反抗,没有质问,甚至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接受了这一切。
这种反应,似乎有些出乎王一博的意料。他盯着肖战看了片刻,眼神锐利,仿佛要穿透这副平静的皮囊,看清内里真实的情绪。
半晌,他忽然弯下腰,伸手捏住了肖战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肖战仰起脸,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记住你说的话。”王一博的拇指指腹,略带薄茧,擦过肖战冰凉光滑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般的触感。“本王不喜欢不听话的棋子。听话,或许能活得久一些。”
棋子。
他终于明明白白地定义了肖战的身份。
不是客人,不是侍从,甚至不完全是玩物。只是一枚……有用的,暂时留在手边的棋子。
说完,他松开手,直起身,仿佛触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般,用一方雪白的丝帕擦了擦手指。然后,再没看肖战一眼,转身,玄色大氅在风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大步离去。
王忠紧随其后。
月亮门再次被关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肖战依旧跪在雪地里,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瘫坐在冰冷的雪上。
下巴被捏过的地方,还残留着轻微的痛感和那人指尖的触感。那声“棋子”,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耳膜,刺穿他最后一丝侥幸。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下来,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冻得通红、微微颤抖的指尖。
棋子吗?
他微微蜷缩起手指,指尖抵住掌心,那一点刺痛让他保持着清醒。
好,那就做一枚棋子。
一枚……终有一日,或许能反噬执棋人的棋子。
他缓缓从雪地里站起身,拍掉衣袍上的雪屑,转身走回那间冰冷的小屋。背影单薄,却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韧。
听竹苑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雪落竹梢的轻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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