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的禅房内,药香与檀香交织,氤氲出一种奇异的安宁。邱鼎杰斜倚在榻上,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亮。窗外,春意渐浓,几只雀鸟在枝头啁啾,更衬得室内一片静谧。
黄星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榻前的矮凳上,正小心翼翼地用银匙舀起温热的汤药,递到邱鼎杰唇边。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与朝堂上那个杀伐决断的宸王判若两人。
邱鼎杰微微侧头,想接过药碗:“殿下,我自己来便好。”
“别动,”黄星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太医说了,你元气大伤,需得好生将养。”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邱鼎杰微凉的唇瓣,两人俱是微微一颤。
药汁苦涩,邱鼎杰却顺从地咽下。他看着黄星专注的侧脸,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是多日操劳未曾安睡。一股酸涩的热流涌上心头,他垂下眼帘,长睫微颤:“殿下……为我如此兴师动罪,朝中……”
“他们罪有应得。”黄星打断他,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动你,便是动我。若非你机警,我……”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紧抿的唇线和骤然收紧握着药碗的手指,泄露了他深藏的后怕与暴怒。
他放下药碗,拿起旁边温热的湿帕,极其自然地替邱鼎杰擦拭嘴角。目光相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重而滚烫的情绪。历经生死,许多伪装与界限,已荡然无存。
“鼎杰,”黄星忽然开口,声音沙哑,“那日……在佛前,我问你的话,如今,我再问一次。” 他凝视着邱鼎杰的眼睛,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这清灯古佛,这方外之地,真是你心之所向吗?若我愿倾尽所有,换你离开此地,伴我身侧,看这万里江山,度这余生岁月,你……可愿?”
这一次,没有深夜的仓促,没有外界的杀机,只有禅房静谧,药香袅袅。问话却比上一次更加直接,更加不容回避。这不是招揽,是祈求,是承诺,是交付。
邱鼎杰的心跳如擂鼓。他看着黄星,看着这个位高权重、却在他面前放下所有骄傲与防备的皇子,看着他那双盛满了担忧、眷恋与不容错认情意的眼眸。数月来的点点滴滴,北疆风雪中的初遇,京城漩涡中的相护,佛前烛下的盟誓,以及此次九死一生后他不顾一切的守护……所有画面纷至沓来。
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手,轻轻覆上黄星紧握成拳、放在膝头的手背上。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暖意。
“殿下,”他开口,声音虽虚弱,却清晰无比,如同玉磬轻鸣,“红尘万丈,我曾以为禅心可度。然遇见殿下方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微微一顿,眼中水光潋滟,却绽开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佛在心间,不在身外。殿下在何处,鼎杰……便在何处。此生,无悔。”
“卿”字一出,黄星浑身剧震!这个称呼,超越了君臣,超越了知己,是世间最亲密、最郑重的托付!他反手紧紧握住邱鼎杰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却又在触碰到他腕上包扎的纱布时,猛地放松,转为一种极致的轻柔。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邱鼎杰的额头,闭上眼,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好……好……”他喃喃道,声音哽咽,“得卿此言,黄星此生……无憾矣。”
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不再言语。窗外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微尘,时光仿佛在此刻停滞。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算计挣扎,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掌心相贴的温暖和无声的誓言。
不知过了多久,黄星才直起身,替邱鼎杰掖好被角,柔声道:“你好生休息。外面的事,有我。待你养好身子,我接你回府。”
邱鼎杰点了点头,目光温顺而依赖。
黄星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盎然春色,目光却已投向更远的未来。铲除政敌只是第一步,他要的,是一个能真正容得下他们二人的未来。那个未来,或许依旧充满挑战,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笃定。
凤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如今,他的“凤”已愿栖息于他这棵或许并非最华贵、却愿倾尽所有为之遮风挡雨的“梧桐”之上。那么,他便要这天下,再无风雨能惊扰他的安宁。
禅房内,邱鼎杰望着黄星挺拔的背影,唇角含笑,缓缓闭上眼。这一次,他睡得格外安稳。梦中,再无古佛青灯,只有一人携手,看尽山河日落,岁月绵长。
《凤求凰》的琴音,虽未响起,却已萦绕在两人心间,谱成了一曲超越世俗、生死相随的传奇序章。而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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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