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突如其来的通禀声,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死寂的太极殿内漾开圈圈涟漪。
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
在这个决定公主命运、甚至可能影响朝局走向的紧要关头,三皇子即墨玄珩的突然求见,意味着什么?
是福?是祸?
是带来了新的变数,还是……仅仅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打扰?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疑、揣测、期盼或是担忧,齐刷刷地射向那扇沉重的殿门,仿佛要将其穿透,看清门外之人的来意。
御座之上,皇帝即墨云阙的眸光亦是微微一动。
他了解自己的这个三儿子。
即墨玄珩,性子温和,不喜争斗,整日与书卷为伴,在兄弟们中间像个异类,常被老二即墨临霄调侃是“书呆子”。
他此刻前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寻常请安。
尤其是在这般敏感的时刻……
皇帝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终,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希冀,悄然升起。
或许……这个平日里只知埋首故纸堆的儿子,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压下心头的纷乱,面上不动声色,沉声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平静:
“宣。”
一个字,清晰有力地传遍大殿。
内侍高声唱喏:“宣——三皇子殿下觐见——!”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一道略显单薄,却步履沉稳的身影,逆着门外透进来的天光,迈入了太极殿。
正是三皇子即墨玄珩。
他今日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亲王常服,青色的面料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带着常年不见日光的文弱。
他的眼神不似武将那般锐利,也不似政客那般深沉,而是清澈中带着一丝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特有的专注与……些许的迷糊。
然而此刻,这双清澈的眼眸中,却透着一股不同以往的郑重与肃穆。
他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卷东西。
那不是常见的奏折或书卷,而是一卷以陈旧皮绳捆扎、颜色泛黄深暗、边缘甚至有些磨损残破的——竹简。
那竹简显然年代极为久远,散发着一股陈旧书卷和岁月沉淀的特殊气息,与他年轻文弱的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捧着竹简,如同捧着稀世珍宝,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妥,生怕有丝毫闪失。
在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或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即墨玄珩稳步穿行于大殿中央的通道,来到御阶之下。
他停下脚步,微微躬身,向御座上的皇帝行礼,声音清朗,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咬字清晰:
“儿臣即墨玄珩,参见父皇。”
他的出现,他的姿态,他手中那卷古老的竹简,都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意味。
原本因僵持而凝滞的气氛,被一种新的好奇与期待所取代。
就连跪伏在地的王崇山等人,也忍不住微微抬起头,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这位突然出现的三皇子,以及他手中那卷看起来就很“故纸堆”的竹简。
皇帝的目光落在即墨玄珩身上,更落在他手中那卷竹简上,心中那丝希冀又扩大了几分。
“平身。”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许,“玄珩,你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即墨玄珩直起身,双手依旧稳稳地托着那卷竹简,抬起头,目光清澈地望向皇帝,语气认真而坚定:
“回父皇,儿臣得知朝堂之上,因月殊妹妹之事争论不休,心中忧急。儿臣近日于皇家藏书楼秘阁之中,整理前朝孤本遗策时,偶然寻得此卷。”
他微微举起手中的竹简。
“此物,或可解今日之困,正本清源,以证妹妹清白!”
他的话语清晰有力,回荡在大殿之中。
“解今日之困?”
“正本清源?”
“证公主清白?”
众臣闻言,顿时交头接耳,议论声再起。
王崇山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那卷竹简,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皇帝精神一振,身体微微前倾:“哦?是何物?呈上来!”
内侍连忙上前,从即墨玄珩手中接过那卷沉甸甸的竹简,小心谨慎地捧到御前。
皇帝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向即墨玄珩:“此乃何书?其中记载为何?”
即墨玄珩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即,他面向众臣,清朗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响彻大殿:
“此乃前朝秘传孤本,《异闻录·灵瞳篇》!”
“《异闻录》?”
“灵瞳篇?”
许多大臣面露疑惑,显然并未听说过此书。
即墨玄珩不待众人细想,便依据竹简所载,朗声陈述,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据这《灵瞳篇》明确记载:灵瞳者,非妖非孽!绝非太傅所言祸国之兆!”
他目光扫过王崇山等人,带着一种学者般的严谨与坚持:
“此乃上古祭祀、身具大功德之人转世,方有可能觉醒之天赋异禀!”
“身负灵瞳者,能通阴阳,辨鬼神,明察秋毫之末,感知祸福之先!其存在,非但不是灾厄,反而是护持一方水土安宁,震慑邪祟的——祥瑞之兆!”
“祥瑞”二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支持皇帝的大臣们,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之色!
原来如此!
公主并非妖孽,而是身负罕见天赋的祥瑞!
“荒谬!”王崇山忍不住厉声打断,“三殿下!单凭这不知真伪的古卷,岂可……”
“太傅稍安勿躁!”即墨玄珩难得地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
他再次看向众人,声音更加洪亮,带着引经据典的自信:
“此《灵瞳篇》中明确记载,古时曾有灵瞳者现世,若得明主善加引导,以其能通阴阳、辨忠奸之天赋,可助君王洞察人心,肃清朝纲,护国祚绵长!”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具分量的例证:
“前朝‘元熙之治’的开创者,元熙帝在位时,便曾有一位身负灵瞳的国师辅佐!正是凭借这位灵瞳国师之能,元熙帝方能屡次识破奸佞阴谋,整顿吏治,开创三代盛世,青史留名!”
“此乃有明确史料记载之事,绝非儿臣杜撰!”
他环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回御座,躬身道:
“父皇!月殊妹妹身负灵瞳,此乃天赐祥瑞于我家国!若能悉心教导,假以时日,必能如古之灵瞳国师一般,成为护佑我天凰的栋梁之才!岂能因无知与偏见,便诬其为妖孽,行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如果说之前“祥瑞”之说还显得有些空泛,那么此刻即墨玄珩引用的前朝实例,则无疑为这番言论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灵瞳非但不是祸害,反而是能辅佐明君、开创盛世的宝贵天赋!
公主不是灾星,而是可能带来国运昌隆的福星!
支持皇帝的将领和官员们,顿时觉得腰杆挺直了许多,脸上露出了扬眉吐气的神色。
“原来如此!竟是祥瑞!”
“前朝竟有如此先例!看来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王太傅,您还有何话说?!”
形势,在即墨玄珩和他手中那卷古老竹简的出现下,发生了惊天逆转!
“妖孽”之说的阴霾,被这道来自古籍的强光,瞬间撕裂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皇帝即墨云阙看着阶下侃侃而谈的儿子,看着他手中那卷散发着陈旧气息的竹简,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巨石,仿佛被挪开了一角。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振奋,涌上心头。
他的月殊,不是妖孽。
他的坚持,没有错。
这卷竹简,来得太是时候了!
然而,他也清楚地看到,王崇山等人脸上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迅速积聚的不甘与质疑。
他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但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宝贵的转机!
一个将月殊从“必死”的绝境中,拉回到可以争论、可以周旋的局面的——关键转折!
曙光,已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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