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湉慢慢睁开眼,流动的人群的熙攘声在大脑里蔓延,白皙的手紧紧握着皮包,手机已经关机,因为没有人会打给她。这样想想,在这个城市里混的还真算可以。用手轻轻撵撵,机票紧紧的粘在手上,出手汗了。
抬手看看表,差不多了。她在大游城呆的时间够长,攒了足够的钱买套公寓,于是她决定来到岚川,这是一座怎样的城市她并不知晓,但可以明确的是淘金城市百日登的排榜上岚川从未上榜。田湉订机票的时候看见岚川的航班,就草草决定了。
早上结算工资,睡了一觉,醒来就立马收拾行李,交完最后一个月拖欠的房租,就径直来到机场,取出提前预订的机票,下午一点,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三个小时,她到盘子餐厅里吃了些三明治,真是没有比在鸡蛋里加熏肉更糟的搭配了,因为她好像过敏。不停的打嗝,然后开始头晕。
真遭罪。
她没有继续呆在餐厅里,因为她的脸会变红。她戴着口罩值机稍作修整,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后庆幸自己没有丢东西。
现在,她终于要离开大游城了。
她很幸运,因为自己左右两侧的座位都没有人,登机的时候多看了一眼——简直少得可怜。
呦西~
田湉伸了个懒腰,忽的感觉手背柔软的触感,抬头一看,自己的拳头正抵着那人的脸
田湉:“………”
“内个,不打算把手放下吗?”那人说着向后退了几步,听声音是个男生。
“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田湉将手收回。
男孩没再说话,自顾自坐在田湉旁边,田湉看他。
男孩有所察觉,“没人就不能坐喽?我刚还想问你能不能坐这,一张嘴你的拳头就伸过来,怎么,想谋杀吗?”
“你上这班飞机,不是从大游过来的?”田湉懒得多说。
“不是,我从多索伦回来的,在大游的机场转机,再回岚川。”
“这样。”
田湉从包里拿出皮衣,盖在身上暗示男孩自己要睡觉。
男孩直勾勾的盯着这红色皮衣。
“还有事吗?”
“这是在歇区捕猎的狼皮吗?”
“这是鹿牛皮。”
“我没见过鹿牛。”男孩面容稍沉。细细的弯月眉,眼睛不算大,但睫毛很长,鼻梁挺拔,皮肤雪白……
一看就是个从小当花儿养的少爷。
“你没去过歇区吧。”田湉看他。
“没有。岚川的都没去过。”
田湉诧异。歇区是岛峰唯一能与琉区相持的地方,即便不是易姓氏人,每月也有一次进入歇区的机会。未易姓氏人可是争先恐后,贸易也好,捕猎也行,只要凑够三百万刃骨上交管理部便可易姓成为人上人。当然,还未捕兽先被兽捕的也不在少数,也有家中父母宠溺,自己不用动手也能易姓的。
或许这孩子的父母还在努力吧…
这么一想…
果真是朵花…
也对,人们都会对自己从没去到过的地方产生好奇甚至向往,但田湉希望男孩能明白,歇区这种地方,最好别去。
“你是大游人。”男孩抬眸。
“嗯。”田湉应答。
“那你为什么来岚川呢?”
“这…”田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告诉他自己在大游攒了一笔钱想来岚川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你不必说,哥们都知道,你是不是也看上了我们岚川的黄美人,想要自己亲自品尝一下?是不是?是不是?”
…美人…品尝…
“嗯。差不多…”
罢了,就说是吧,反正下了飞机谁也不认识谁。
“我就知道!”男孩提高了嗓门。开心的手舞足蹈,“我告诉你啊,岚川的美人遍地是,唯独竹家当头数。竹家的美人,浑圆饱满,柔嫩香氛,保证你一握进手里就停不下来!沉醉于那醇甜,痴狂于那手感——”
“停!”
田湉实在忍不住了。天爷呀…这男孩虽然年纪看着不大,怎么说话这样口无遮拦。
“怎么了?我还没说完呢——”
田湉扶额,男孩自顾自的说着。
“啊?”田湉弱弱的回了一句,声音有些颤抖,“你刚说啥…”
“我说我叫竹马。家里专卖黄美人,想要了来找我,可以给你便宜。”
黄美人的劲头还没下去,又听到了这骚里骚气的名字。
竹马?我还青梅呢!!
“你脸怎么红了?”竹马问。
见他坏笑着又要开口田湉赶忙解释。
“没事没事,可能吃了过敏的肉。等会就好了。”
竹马听闻,扭过头去扒拉扒拉他的包。
田湉看他。身板还有点瘦,更不适合下歇了。
竹马又扭回来,“给。”
说着递过手上一管软胶。
“男女授受不亲,你就自己涂吧。”
田湉接过软胶,“谢谢。”
“不客气!”竹马笑嘻嘻的,带着点孩童的稚气。
田湉握着膏管掰开盖子涂了以后,无意间瞄了一眼管子上的字:
——剃须软膏
田湉:“……”
竹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自己头往过道偏,感觉腮帮骨被什么凉凉的东西抵住,死死地抵住。
转睛一看,田湉右手正拿着一弯弯的,牙白色的东西抵着自己的脖子。
左手举着那管软胶。
“剃,须,软,膏。”
竹马一惊。
“用…用电卡刮掉还来得及吗?”伸手胡乱翻找,将自己的电卡递给田湉。
田湉放下软膏,摸了摸自己的脸——干了。
转头恶狠狠的盯住竹马。
“杀了你吧。”
田湉转手将骨刺锐端转向竹马的脖子。
“姐,姐姐,别激动别激动!别激动呀呀呀!!”竹马厉声尖叫。
田湉撇眉无语。
怎么就不用手推开啊…都不反抗的吗…
一名空姐快速移动到这里。
“先生小姐,公共场合请保持安静,飞机马上要降落了。”
“这位…这位小姐过敏涂错药膏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措施?”竹马求助望向空姐。
“有。”
竹马松了口气。田湉也放下了骨刺。“请您小心跟我来。”
田湉收拾好,跟着空姐离开,没再管竹马。
脸好疼…
田湉跟在空姐身后,心里碎碎念:
脸要毁了…
他丫的竹马…
我咒你家所有的美人毁容…
“过敏药膏。”空姐的声音格外的温柔,“干毛巾就在这里。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田湉漫漫环顾,是个储物间。
“好的,我就在门外。”说完闪身没了影。
田湉看着镜子,加上过敏的原因,脸黑红黑红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玛德竹马。
田湉开始清理自己的脸,火气未熄,筋抖血激,胳膊不听使唤,几次把药涂在了头发上。
可算完事了。
田湉转身开门。却发现四周都是塑性的墙壁,瞅不见门把手。
“请给我开门。”田湉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开门?有没有人?喂!开门啊!”
田湉没站稳。飞机在晃。
不对劲。
“有没有人?!帮我开下门?!”
“开门啊!开门啊!”田湉锤墙大喊,只觉头痛。
仍是没人回应,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拿,全都在座位上,被人关起来了。
“各位乘……意,本机遭………………翼…………我们将……”
田湉听到房间外传来广播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可随即人们的惊恐呼声倒是挺清楚。
“出去,让我出去。”田湉嘴里嘀咕,在狭小的储物间里转圈。
“让我出去!”田湉嘶声力竭。
一瞬,灯泡炸裂,万物失重旋坠,储物间摇摆不定,田湉头撞到了柜子,身体在储物间里磕磕碰碰。
恍惚间,她还能听见外面乘客的尖叫。
白光一闪,身侧门被人打开来,那人钻了进来,挤在田湉身边随手关了门,又是把田湉挤在角落里,后背挤着田湉。
“阿尼保佑…阿尼保佑…”
那人嘴里碎碎念着。
彼时,又一人开门挤进来。
“哇啊啊啊啊!”
“噫——瞎叫啥?!”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闭嘴,外面那些人哭的你死我活,我进来避难。”
一男一女。一男竹马,一女未知。
“阿尼保佑阿尼保佑…”竹马念的越来越快。
“闭嘴。”田湉囔一句。
“姐姐?!姐姐是你吗?”竹马想转身,发觉自己只能转转头,“姐姐?”
田湉头痛欲裂:“闭嘴…”
竹马这次乖乖听话,储物间里安静了许多。顷刻,三人忽然发觉自己正与陌不熟悉的人皮肤相贴,相互还能听见耳边的呼吸声。
“这小伙子有前途,桃花旺。”女子点点头,并没有出口。
最先憋不住的还是竹马,“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怎么感觉像是在躲人啊。”
“闭,嘴。”
既然田湉能感觉到,那么另外两人也能感觉到。这个储物间正在缓缓降落,原本的嘈杂早已不见踪影,大概是机身脱落,客机已经遇难了,储物间离驾驶舱很近,不出意外的话,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储物间里出奇的宁静,没有人再说话,似是已经知晓自己的处境,想着怎么在歇区寻找回到琉区的办法。
然而,田湉想错了。竹马是摇摇晃晃得睡着了,那女子则是在想储物间什么时候稳当,她可以回到心心念念的歇区。
“怎么有股血腥味。”那女子平平说道。
竹马绝对没事,她进来的时候看见了,他好好的。是挤在最里面的田湉出毛病了。
“那个女的,你流血了。”嗓门提高了点。
田湉听罢,也觉得自己左侧的脸黏糊糊的。忽的一下,储物间横了过来,田湉被压在最下面。被两个人这么压着,要窒息了。
“喔啊,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子惊呼,但她终究是毫发无伤的。田湉闻见一股浓烈的脑油味,这谁…该洗头了…
她鼻下闻的,自然就是竹马的脑油味。
“你没事吧?”那女的继续喊。
储物间又一颠簸,田湉的头重重的磕在一角上,她还有知觉,却没力气再回答,她流血了,她听不太清了,她昏过去了。
女子感觉不对头,转手腕掐了竹马一把,也不知掐的啥。
“哇啊啊啊啊!”竹马痛苦尖叫道,“啊啊啊啊啊!”
“别抱怨了,人命关天。你压着那女的流血了,我叫不醒她。”女子平平说道。
“姐姐?”竹马想翻身,发觉自己被那女子压着,“喂!起开啊我起不来了。”
“说的跟我能起来似的!”女子嚷嚷。
“你把门打开不就行啦?!”竹马嚷嚷。
“你开个试试,门都找不着!”女子嚷嚷。
“我们不能这么压着姐姐啊!她还流血啦!”竹马慌乱道。
“想办法呀。”女子赖声道。
“我怎么——”竹马说到一半,储物间速度突然加速坠落。
储物间于半空中转了几圈,最后三人谁也没砸到谁,一齐摔了来。
也就这一摔,储物间的门自己崩开了。
女子缓神,立即抬腿跳了出去,“快出来!我们落地了!”
竹马头痛,没有理会。
“你再不出来,那个女的要没命了!”女子急了。
竹马一听,也没有犹豫,立马从储物间里爬出。
白日的光终于照进了储物间里,他们看到田湉环着双手,左脸满是血污,已经失去知觉了。
“姐姐!!!”
女子见状,安慰竹马道:“你在这里看着,别让她动,我马上回来。”
转身一瞬,竹马拉住她的手,“你去哪,你不能走!我不知道怎么做!”
“我只是去找些补给,储物间就在物品补给处旁边,我们掉下来了,它们也一定掉下来了,那里有医药箱。”女子平静道,“可以给她用。”
竹马听闻,放开手。转头看护田湉。女子便离去了。
储物间在此时看着棺材一般,里面躺着受伤了的田湉,就像即将入葬的负伤女将。明光温柔,微风轻叹,泉水叮咛,野花哀怨…
水?
竹马起身,仔细环顾,脚下杂草,身旁丛木,头上叶蔽。该是片山丛林,但他听到有不小的水声,周围一定有条河,他铁定。
他刚走几步,回头看见开着门的储物间,突兀地倒在草丛里。他又走回去,把门盖上,才放心走开。
他走着,耳朵竖着,忽而看见前方一片林与近处不同,中间似有条隔断,再走近些,再近些。
豁然一条潺潺流水!竹马兴奋,欢快跑去,也不管水浪打湿裤腿,捧一把拍在脸上——凉爽!
他脱了外套扔在一旁,又脱了卫衣在水里扑棱两三下,捞起来擦洗自己的胸膛,还是凉水洗着舒服!
完毕,该回去了,抬步又止,竹马把拧干了的卫衣又浸在清水里,捞出来,没有拧干,只套上外套原路返回。
储物间还在那里,远看真像个棺材,呸呸呸…
那个女孩还没回来,竹马打开棺材…额…储物间…
托起田湉的头,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颈窝里的血污,伤口应该愈合了吧,不然血也不会凝固。
竹马细细的检查了,发现田湉的头并没有创口。
远处,女子在丛中发现了鞋子一类物品,还有…一只手…
一只被压得乌青发黑的涂了红指甲的女人手,压于手上的,是断机残翼,蓝色的座椅七零八散,有的还坐着已死的人,客机地板破裂不堪,尸体这里一具那里一具,大多睁着眼流着血泪,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女子并未停留,还是那张平平脸,径直踏过一块块凸起的地板,一具具扭曲的尸体…
奇怪,驾驶舱呢?
女子在废墟周围搜索了许久,又仔细检查了每一具尸体,没有穿制服的人,全是些普通琉民,那些人去哪里了?
她仍旧疑惑,带着医药箱和搜罗来的物品,打算离开这片区域。
最好快点离开……不然——
“嗷呜——”
女子心里一惊,随机冷静下来,默默退回客舱。
这可怎么办,这周围怎么会?
“听话听话,嘘嘘嘘。”
女子又听见清朗的女声。
“歇民?”女子探头,看见一头及两人高的白狼正俯身用鼻子磨蹭一个空姐的手,不止一头,是一群!
空姐?!女子震惊,琉区竟然混进了歇民?!
“这些不是食物,不能吃。肉很酸的。”空姐带领狼群步步走来,“嗅嗅。”举手拎起一个双肩包,白狼撸撸鼻子,咬住包转身,在空中晃了晃,群狼仰首吐息,一匹体格较小的狼踮步上前,在空姐身旁俯首撸撸鼻子。
“干的不错,回头再给奖励。探寒,早就看见你了,还不出来吗?”空姐拍拍小白狼头。
“谁?”
“诶?不记得我了吗?十?七?哥?”
探寒无奈笑笑:这家伙……
“早说是你啊,我就不躲了。”探寒提着药箱走出来。
瞥见那闪闪红十字,空姐微皱眉。
“还有,以后不许你叫我十七哥。”探寒上前,群狼呜咽警示,“还有,管好你的狼。”
空姐抬手,头狼将包撂给探寒,“这是她的东西,你最好把药放在包里。”说完不忘调侃,“十~七~哥~”
“不要太过分。”探寒抓住包,略带愠意。
“过分?叫叫外号怎么了?怎么,还就只能让茉莉妹妹这么叫你?”空姐叉腰,“你做的那些事,还不够过分吗?茉莉知道了会怎么看你?”
探寒不再作声,空姐说得对,说的全都对。
“我过分。”探寒蹲下装药,“你能替我照顾她吗?”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空姐骑上领头白狼。
“什么条件?”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三年前大医院803病房的流水给我。”
“我做不到。”
“靠着你那姓氏,拿个流水绰绰有余。照做吧,我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帮忙呢,祝我们交易愉快。哦对了,此地不宜久留,赶快走吧。”
说完,空姐拽紧狼毫飞驰而去。探寒看那几个白点消失在丛林中,也背起包往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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