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总阴雨绵绵。

细碎的雨珠砸在玻璃窗上，劈啪作响。

卧室里，刚刚进入梦乡的肖战，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电话那头是人民医院外科的值班护士。

“战哥，咱们医院来了个重伤患者，主任叫你马上来。”

“嗯，几分钟。”

睡意被这插曲拂去，肖战按了按眉心，立马动身往医院赶去。

他在A市人民医院的外科干了两年，这期间，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几百台，凌晨被叫去医院也是家常便饭。

所以即使被毁了清梦，他也毫无怨言，只是尽自己所能往医院赶。

时间就是生命这话，在肖战这里不再是空洞洞的大道理。

夜色浓厚，只有城市里四处散落的霓虹灯依旧闪烁，路上零星几辆车飞速驶过，在寂静的黑暗中卷起一阵躁意。

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肖战一下车便往手术室冲，性命攸关，半秒都耽搁不得。

冰冷的病房里，浓烈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手术台上躺着人血肉模糊，叫人不忍直视。

肖战盯着X光片和病例单仔细看了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一旁的护士拿来手术刀，提醒道，“战哥，这人身上没一处好的，这手术恐怕要做到天亮才行。”

“那就做到天亮。”肖战声音低低的，但语气却是异常自信。

他学医快十年了，像这种全身骨头碎得七零八落的情况，肖战见过不少，虽说手术难度大，但成功率却很高。

手术灯打开的那一刹，肖战瞥了一眼患者的脸，像是鼓励他又像是激励自己般轻声说了句，“加油，一定可以的。”

……

手术室的门从晚上十二点到早上五点一直紧紧关着。

门外有一人等着，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

一秒，两秒……

当手表上的指针对齐五点二十分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肖战慢慢扯下口罩，长舒一口气。

“肖战，做完了？”门口等着的人脸上一喜，立马迎了过来。

“嗯，手术很成功。”肖战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

凌晨五点的医院走廊很安静，除了医生和护士，再看不见别的人了。

肖战的脸上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喃喃道，“诶？怎么没看见患者家属？”

“这个啊，待会儿再说。”章临旭轻轻拍了下肖战的肩，“你都忙碌了一晚上，辛苦了，先去吃点东西。”

章临旭说得没错，肖战这会儿又累又饿又困，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

肖战撇了撇嘴，扯着嘴调侃，“章副院长，我加班这么久，那你不得请我吃点好的？”

“当然。”

话虽这么说，但两个人最后只是在医院旁边买了两个杂粮煎饼。

刚刚做完手术，肖战还得去看看患者的情况，不可以离开太久。

章临旭看肖战蹲在路边吭哧吭哧地吃饼，有些难为情，“哎，说请你吃东西，结果就吃这，真不好意思。”

肖战摆了摆手，不客气道，“你要真不好意思，那下次再请。”

“我要吃波士顿大龙虾。”

“噗哈哈哈哈……”章临旭没忍住笑出声，“好，那下回就吃这个。”

“对了，那个患者是怎么回事？”

“大半夜的被打得不成人样，也没个家属找来。”

肖战撇了撇嘴，“之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

章临旭听到这话，脸色也变得有些沉重，“我也不清楚。”

“那人是被保安发现的，据说当时保安巡逻，看见一个血淋淋的人躺在医院门口，被吓了一大跳。”

“家属什么的也不知道，患者身上除了一台没电的手机，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那还真可怜……”肖战不禁耸了耸鼻子。

在医院上班，看的最多的就是可怜人。

肖战本以为王一博也只是他职业生涯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患者，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手术第二天傍晚王一博就醒了，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医生询问自己的情况，而是要来手机打电话。

因为浑身都绑着绷带，只能让护士帮忙。

小护士打开他的手机通讯录，按王一博的要求拨通了“张奶奶”的电话。

“喂？张奶奶。”

“一博啊，你现在在哪儿呢？小恩昨天没等到你回家，所以我把他接我家来了。”

“谢谢张奶奶，我……我现在暂时回不去。如果小恩问起，你就说我出差去了。”王一博哑着嗓子，言语间有些纠结。

对面一听这话，瞬间就炸了，“一博你是不是又打黑拳受伤了？天呐！你现在没事了吧？”

“我没事的，只是这段时间要麻烦你帮忙照顾小恩了。”

“哎……真是可怜的娃。”

……

电话挂断，王一博躺在床上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安顿好弟弟，他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好像自己受了重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谢谢。”王一博看了眼身旁的护士，勉强扯起嘴角。

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笑了笑，推着小车就冲出了病房。

她刚刚好像吃到了一个大瓜。

“哎呀！”

肖战被急匆匆的小护士吓了一跳，连忙闪到一边去。

“你慢点跑，医院里都是患者呢，撞到了怎么办。”

小护士连忙点头，“知道了战哥，我会注意的。”

肖战撇了撇嘴，不禁嘟囔道，“碰到啥好事了吗？笑得憋都憋不住。”

小护士没听到他的话，只低着头快速走开。

这间病房里只有王一博一个患者，他病况比较严重，所以肖战每隔一小时都会跑来看。

但他这次来，除了想看看王一博情况有没有好转，还想问问他受伤的原因。

虽说医生没有权力干涉患者的生活，但肖战心中的猜测却让他忍不住想伸出援手。

夜深人静的凌晨，被打得浑身骨折血肉模糊，莫名出现在医院门口。

如果王一博没被救活的话，这几个要素加起来完全可以算得上谋杀案了。

肖战做医生就是为了救死扶伤，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走进病床，肖战看见王一博闭着眼睛休息。

他先是把各种仪器检查了一遍，确认病情稳定后，再顺手扯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

或许是肖战的动机太大，或许是肖战身上的消毒水味太重，躺在床上的王一博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静静地盯着他。

“王一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肖战用手背贴上王一博的额头，轻轻探了下温度。

“还行。”王一博声音沙哑，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好像受这么重的伤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儿一样。

肖战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他不好说什么，只倒了杯温水递到王一博嘴边。

“那就好，我看过了，你的情况挺好，大概一个月就能出院。”

“谢谢。”

“我建议让你家属过来照顾你，虽然你病情稳定，但生活起居靠自己有点困难。”

“嗯。”

“……”肖战看着王一博脸上淡漠的表情，不禁用力抿了抿唇，心里不禁暗道：这人这么高冷吗？

隔了好一会儿，王一博见肖战还没有走的意思，便提醒道，“医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噢，我是还有一个问题。”肖战耸了耸鼻子，嘴巴扯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

此话一出，原本就安静的病房更加安静。

墙上挂着的石英钟嘀嗒嘀嗒地响，就像冰块凝结的声音，空气悄然凝滞。

王一博盯着肖战，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冷冰冰的眼神里带着疑惑。

肖战自觉说的话有点冒昧，便赶忙找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昨天突然出现在医院门口，伤得很重。”

“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遇到犯罪分子了？”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肖战嘴角的肌肉扯了扯，“所以……我帮你报警？”

“不用。”王一博突然出声，打断了肖战的提议。

“这不关你的事。”

说罢，王一博冷冷地看了肖战一下，接着便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肖战沉默了。

他的好心才伸出去一半就被冷漠地拒绝了。

出了病房，肖战沉沉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这个病人这么高冷。

“不关我的事？确实是实话。”

可是……

肖战还想说些什么，可王一博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说话的样子。

这让肖战哽了一下，关心的话再说不出口。

肖战离开病房后慢悠悠往自己办公室走，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发现小姑娘们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你们凑在一起干嘛呢？”

“也不怕领导看见。”

肖战撇了撇嘴提醒道，可下一秒他就被人扯过胳膊，被迫加入了吃瓜队伍。

“战哥，你知道你昨晚救的那个患者是什么人吗？”

“嗯？什么意思？”肖战皱起眉。

“他是打黑拳的！”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打黑拳几乎就是用命来赚钱。”

肖战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他从没听说过打黑拳这种东西。

但从护士们的话听来，他可以大概猜到这是个不正规的赚钱手段。

非法又危险。

在拳场上，除了不能使用武器，拳手可以用任意方式击打对手，越是残忍的方式越能得到更多奖励。

当然，拳手踢断四肢、震坏内脏甚至是死亡都是很常见的。

听到这些肖战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王一博没死，那还算是幸运的。

沉默了片刻，肖战突然拍了拍桌子，“好了好了，别再聊了，聊患者的隐私是不对的。”

听到这话，小护士们立马打住，接着便一哄而散。

可等人散开后，肖战的心却一直被所谓的黑拳牵扯着。

肖战的家庭幸福美满，从小他就在积极向上的氛围中成长，根本接触不到某些领域的东西。

打黑拳这个概念的出现，不禁让肖战感到好奇。

好奇世界上还有这种职业的存在，好奇世界上居然有靠打黑拳谋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