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里的冷气开得太足,肖战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大约是昨晚没有睡好,又或者只是冷的关系,他的嘴唇有些泛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水晶茶几,茶几上的男人也在看着他。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这让她想起了悬崖边的麋鹿。
因为无路可逃,困顿中唯有绝望。
大厦的落地窗外,忽然下起了潇潇冷雨,豆大的兩点敵打着透明的落地窗。他转过脸,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灰暗的天空。这里是二十八层楼,这样的高,高得仿佛伸手就可以碰到灰色的乌云。天空变成了一块巨大的铅板,瞬间裂成无数的碎块,对着他直扑扑地砸过来。
天昏地暗⋯⋯
肖战想,他或许永远都会记住这一天。
二O二四年十月二十五日,他刚满二十四岁。这本应是快乐的一天。
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他与许阳的纪念日。十年前的今天,在城郊那所破旧的孤儿院,十五四岁的肖战,遇到了同样十五岁的许阳。
命运女神高坐云端神秘地微笑,好像是他刻意安排的一样。
许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他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那里。于是,他干脆把肖战的生日当作自己的。
今天早上,附近的糕点店刚一开门,从不早起的许阳,就顶着一对熊猫眼跑去订蛋糕。
肖战则跟往常一样,坐最早那班公交车去美院上课。下课的时候接到系主任的通知,因为他成绩优异,学院已经决定为他申请特别奖学金。
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像一只快乐的小乌,几乎要冲上云宵。
如果没有那通电话,如果不用和那个男人见面,如果没有答应那件事,这实在是难得快乐的一天。
背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单调急促,非常刺耳。肖战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铃声越跳越快。
门知在这时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肖战怔怔的望着门口,整个人如在梦中。
手机还在叫着,在寂静的会议室听着突兀极了。来人仿佛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他面前,他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肖先生,我是王先生的助理袁东阳,王先生正在开会,会议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就会结束。他要我过来通知你,今晚你们两人的时间安排…..,”男人的口气完全公式化,淡漠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
“时间安排?”肖战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他不过花钱买个高兴,又不是商战对垒,这种事还需要仔细等筹,小心布局?
“是,王先生是个完美主义者,做什么都很有计划。”袁东阳颇为认真地说。
这还真有点黑色幽默。
肖战笑了笑,真不愧是金融界的天之骄子,城内最成功的资本家。想想也对,自己此刻也是他花钱买来的商品,他自然要精打细算,物尽其用。
袁东阳的时间表还没宣布完,手机在短暂的平息后又响了,他抬眼看了看他,问道:“你要不要先接一下电活?”
电话?是的,应该先接电话。
可是,肖战看着屏麻上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然悉的号码,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薄背心里都是汗水,然而整个人都是冷的,虚的。
“肖先生,没事吧?”
袁东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发现她一直死死地盯着手机,又木讷地不肯接起来,忍不住提醒道:“肖先生,你还是先接电活吧。我想…“他微微停顿,忽然笑了笑,“你还是在王先生来之前,处理好所有事情。有必要提醒你,王先生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龙其在一些琐碎上。”
他交代完就出去了,剩了肖战一个人站在这偌大的会客室,浑身冰冷。
琐碎?没错,对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他就是琐碎。或许,他还应该感谢他,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跟许阳的生活就是这样,用三分之一的时间来承受侮辱,用三分之一的时间来等待承受侮辱,再用三分之一的时间来化解侮辱造成的伤害。
反正屈辱之后,依旧是生活。
手机又响了,心里知道躲不过,肖战终于接了起来。
电话通了,话筒的另一端传来哗哗的雨声,央杂着喇叭的鸣叫声,背景嘈杂。
"肖战⋯你在哪儿?”
肖战没有说话,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跟那边的人解释这一切,才能让对方顺利接受,又不至于发疯。
"肖战,你在哪儿?”对方重复了一遍,声音焦躁。
肖战用力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决定撒谎:“那个…许阳,真对不起,今年的生日你要自己过了。我有个同学过些日子要出国留学,我们今天要为他…”
"你有哪个同学能开得起布加迪,关系好到能让你放弃跟我一起过生日,而我又不认识?”许阳生气的时候,语气总有些咄咄逼人。
肖战有些惊讶,“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是楼下面店的阿源告诉我的。你知道,他最喜欢研究这些贵得要死的名车。下午我刚走到街口,他就跑过来说,有一辆布加迪把你接走了。他还强调,那辆是爱马仕特别版,这种款型的车全球一年才生产十四辆,有钱都未必买得到。肖战,你什么时候结交了这种腰缠万贯的朋友?真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许阳,我...”
"肖战,你从不对我说谎。现在你不说实话,我不是更担心?”
肖战沉默了,空气里只有细碎的雨声。过了一会儿,许阳忽然咬牙切齿地问:“是凌落川那个浑蛋,对不对?”
肖战没有搭话,如非心里基然一惊,“是王一博?”
肖战深吸一口气,干脆回道:“是的,是他。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不过是请我吃吃饭,喝喝茶而已。你知道,他是城内最有风范的名流绅士,不会...”
“肖战,你当我是傻子!许阳吼了起来,“吃饭喝茶他会给你十二万?你不要告诉我,家里那十二沓钞票是你捡来的!十二万,‘绝色’初夜价的十倍,他还真是大方。肖战,他在羞辱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比谁都清楚。”肖战深深地呼吸,将自己的嘴唇咬得生疼,“可我能怎么样?今天早上你不是说,有个疯子泼了你一脸水吗?在那之后,我们的老板魏成豹打电话来告诉我,如果我今天不来,那么下次泼在你脸上的就不是水。他警告我不要惹他生气,否则就让你演一回现实版的《夜半歌声》。”
说到这里,肖战自嗍地笑了笑,"你知道的,这个人生气的时候总是很有创造性,我们已经领教过不止一次了。”
许阳看着自己雨水中发抖的手指,连声音都带着颤音:“肖战,我们...我们离开速里。外面天大地大,总有我们...“
肖战无奈的摇头眼泪成串地流出来:”你心里比我清楚,我们走不了。我们在‘绝色’工作了这么久,早就知道魏成豹他手眼通天。他只怕两个人,一个人是王一博,另一个凌落川。哪个会帮我们?而且...我们为什么要跑?这里有我的学业,有你的梦想,有我们为之努力奋斗的一切。我们为什么要因为几个伤害我们的人落荒而逃?我们就算再轻贱,再不堪,我们也有生存的权利,没有人能夺走这一切,许阳,你明白吗?“
许阳还想再说什么,肖战却没有时间听了。他闭上眼睛,用梦一样的声音喃喃说着:“别害怕,向我们小时候那样,闭上眼睛,真心祈祷。相信我,黑夜总会过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脚下一个踉跄,许阳跪倒在雨水肆溢的街道上,手里的蛋糕被雨水浸透,漂亮的纸盒几乎变成了纸浆。
她弯下腰,悲恸得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肖战,到底明不啊白? 那个人,他不会就这样放过你。”
这是在那个大雨倾盆的黄昏,许阳在肖战美掉手机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雨声太大,他不知道肖战有没有听清楚。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都知道来来会发生什么,可是他们无从选择。
无从选择的人生是悲哀的,可是他们无法逃燈。
她们没有死在群魔乱舞的夜晚,没有死在不见天日的后巷,没有死在冰冷的孤儿院,他们就要活下去。
可是,这种敲骨吸髓的人生,他们活得痛不可抑。
窗外的雨声略有息止,墙壁上的挂钟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在前路茫茫的恐惧中,等待,变成了一种永无止境的煎熬。
当厚重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的附候,却正是雨过天晴的那一刻。阴霾退却,云雾散尽,金色的阳光究如湾厉的闪电,直直刺疼了他的服睛。
惊痛中他唯有转过身,手是看到王一博,这个自己等候多时,只手遮天的男人,早如神灵一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仿佛一场在劫难逃的宿命。
不是不害怕。
肖战不由自主地后退,再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落地窗,他定定地张大眼睛。后面就是万丈深渊,他避无可避。
似乎看出他的恐惧,所以他美得更快意,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掠食者,带着迷人的微美,从容不迫地向他走来了结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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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