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昧看着窗外,眼神恍惚,他在纸上写下一段话。
妈妈,我爱你,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我对不起你,你养我这么大,我一天都没让你省心过,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嘲笑竹从南,石向北拉着他找到咱家,状告我吗?你当着他的面把我打了一顿,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妈妈,真的一点儿也不疼,你打我的时候从来舍不得下狠手,打完我你也会自己偷偷的哭泣,我那时候小,不懂事,以为你是被我气哭的,更以为是因为我不哭,所以把你气的直哭,后来导致你一打我,我就拼了命的嚎,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别哭。
我今年十七,说这么多煽情的话,有点儿膈应,但是妈妈,我真的爱你,我也真的学不下去了,我知道的,你在学习上一天都没逼过我,只是盼望着我能考及格就好了。
妈妈,我对不起您,您年轻再生一个,就当我不孝,您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这句话的结尾画着一个女人拥抱着一个男孩儿。
末尾又写着时不昧永远爱乐芷柔,时不昧这辈子最对不起乐芷柔。
时不昧带着微笑把家收拾整洁,把书籍做好分类,将书桌打扫的一尘不染,然后拿着抹布踩在桌子上,坐在窗户边,回过身子将脚印拿抹布擦干净。
把抹布叠整齐,放在桌子上的一个角落,然后,滑下去。
这种一脚踩空的感觉,使他心脏一紧,心跳加速。
他感觉时间过得很漫长,回忆里开始走马观花,但实际上只有5秒的时间,他便落在地上。
没过多久,他在医院看见乐芷柔抱着他哭的撕心肺裂。
他想抱抱乐芷柔,双手打开伸过去的时候,却穿过乐芷柔的身体。
他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双手,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乐芷柔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嘟囔囔,可能他刚死,听不清在说什么。
时不昧调皮的凑近乐芷柔,想听个清楚。
可能是母子同心,乐芷柔感觉有东西往自己身边靠,她下意识的觉得来者是时不昧,放缓声音说:“你的信,妈妈看了,妈妈也爱你,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过妈妈,你要是愿意的话,下辈子还给妈妈做儿子。”
她甚至害怕时不昧听不见或听不清楚,重复了三遍。
半月后。
风吹草动。
莫仓沉默着,往时不昧墓碑前放了一束花。
贺南风把作业放在盆里烧给时不昧,一边烧一边说:“在下面也得好好学习啊,你现在是学生,要以学习为主。”
李语琴笑着说:“贺南风你信不信时不昧等会儿就上来找你拼命。”
贺南风兴奋道:“太好了,我作业还没写完,这下不愁了,时不昧是男人就快点上来找我。”
盆里的作业烧完,只留下SB,HNF。
贺南风笑容消失,转移到了其余三个人脸上。
接到时不昧死亡这个消息时,竹从南和石向北正坐在宿舍床上安慰年梦夕。
年梦夕在临走前告诉他们,贺南风过几天就会接自己回家。
竹从南和石向北发自内心替他感到高兴,送走年梦夕后。
竹从南点开手机看了一眼,又摁灭,整个人躺在床上,双脚架在石向北大腿上,心里五味杂陈。
他见石向北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他还在记时不昧的仇,他曲起一条腿,用脚尖点了点石向北的大腿。
对方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把腿重新放在石向北腿上,懒洋洋地开口:“石向北,你别记时不昧的仇了。”
“没有。”石向北摇摇头,道,“什么仇?我没有啊。”
竹从南轻哼一声,说:“少装,我早知道当年时不昧一句话,你记仇到现在。”
石向北讨好的冲他笑笑,问:“你怎么知道的?”
竹从南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不告诉你。”
石向北起身轻轻地把他的腿放在床上,走到他脸跟前弯下腰,拿脑袋蹭蹭竹从南的锁骨,站起身解释:“崽崽,我发誓,我刚刚不是在记时不昧的仇。”
“那是什么?”
“背课文,记单词。”
“哦。”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
“啊?”竹从南猛地坐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石向北,说:“什么?!不是刚期中考完吗?怎么又考!”
石向北默默提醒道:“那是半个月前的事。”
竹从南飞快的穿上拖鞋,下地翻箱倒柜。
石向北坐在他的床尾,问:“你在找什么?”
竹从南拿着语文书,说:“找语文书背课文。”
石向北抽出他手中的语文书,把人拽到床上,说:“你先睡一会儿再背,半小时后我喊你。”
他见竹从南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好言相劝:“你中午不睡觉,下午上课肯定没精神,被教官逮住,你又要被罚,听话,快睡吧。”
竹从南听的连连点头,听话的拉开被子盖在身上,闭眼之后又睁开,不放心的叮嘱他:“一定要在半小时后喊我!”
石向北再三保证后,他才放心睡过去。
石向北见他睡得正熟,没有喊他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尾,静静地看着他。
“崽崽,崽崽,起床了。”
竹从南睁开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墙上挂着的钟表,石向北没骗他,果然是在半小时后叫醒的他。
他坐起来伸手要自己的书。
石向北把书递到他手里,打趣道:“之前在梨云一中也没见你像现在一样爱学习啊。”
竹从南没理他,拿着语文书站到柜子前背课文。
石向北也不恼,顺手帮他把被子叠好,招呼道:“叠好了,坐吧。”
竹从南把书递给他,说:“检查我一下。”背的是《归田园居》其一,陶渊明。
石向北把书合住,说:“背吧。”
他清清嗓子,开口:“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元旦那天,老师破天荒地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小包糖,一包里面有六块各种各样的水果糖。
回到宿舍,石向北拆开拿出一颗橘子味的糖塞进嘴里,把剩下的全塞给竹从南。
竹从南挑出一块葡萄味的糖,拆开塞进嘴里,含着糖,把剩下的放进柜子里。
当天晚上石向北像往常一样和竹从南交谈。
“你离开的那天,我其实特想你,你除了离开后的第二天给我发过一次,再也没有回过消息,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像平常一样不愿意去学校,过了两天后,你还是没来,我想过去找你,你说过祝阿姨在家,我怕我去了,你又要挨打。”
“所以我忍住了没去找你,我就给你发微信,可你还是不理我,我以为是我哪句话说错了,惹你生气了,然后,我逐字逐句的看我给你发的消息,开始反思自己。”
“然后呢,”竹从南突然插话,“你反思出了什么?”
石向北的眼睛无意识的看向左上方,回忆道:“我当时看了半天,才看出有两个字,我说错了。”
“什么字?”
“上学,”石向北顿了顿,又说:“你不是最讨厌上学了吗。”
竹从南听着听着,觉得眼皮沉重。
石向北没再听见竹从南的声音,他下意识的看向旁边,以为竹从南又生气了。
在他的心里和眼里,竹从南不是小气鬼,我是说两句都不行的小心眼,只是被他惯的,有点儿娇气。
他帮竹从南盖好被子,悄悄的凑近他,看着他的脸。
竹从南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脸颊湿润了一下,又听到对方带着笑意的一声。
“晚安,小娇气包。”还有后面的关门声。
现在21:50,22:00熄灯。
竹从南睁开眼睛,手不受控制的摸向‘石向北,小气鬼。’这六个字,这行字刻的太小,也不太清楚,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睡不着,他坐起来靠着墙,干脆不睡了。
“喵,喵呜~。”
奇怪?那来的猫叫?
竹从南走下床,好奇的扒在窗户上张望着。
什么也没有。
马上临近期末考,竹从南越来越抓狂,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遇到不会写的作业,不会背的课文,他也不再求着石向北给自己抄答案,提个醒,而是自己在埋头死磕,每次都被自己气的直哭,哭完后又继续死磕。
他每晚在睡前都要问一遍石向北,你几点睡几点起?之前也是吗?
石向北知道他想比自己提前,明明每晚都是一点睡觉,四点起床,他却撒谎道:“我一打铃就睡,哨声一响就起。”
再三追问下,他才放心回到宿舍。
每晚十一点睡觉,凌晨四点起床。
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下,竹从南渐渐的出现幻听与幻视,有时是猫叫,有时是呐喊。
他越写越心烦,感觉全身说不出来的一种难受,他不由自主的拿出圆规,在胳膊上划了几道,疼痛使他清醒,他沉默着把工具放在书桌上,转身去洗漱间。
竹从南打开水龙头,把水泼在脸上。抬头紧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有种说不上来的怪,他脑海中闪现出祝梦期带着怒吼和质问的一句,你为什么长得像我和你爸?
废话,竹从南在心底冷笑一声,他是他们亲生的,不像他们像谁?
他走出洗漱间,闭眼睡觉的时候,那里全是上课考试,鸭子拐,电击挨打。
两眼一睁就是学,两眼一闭就是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结束。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一个礼拜是除夕夜,当天的晚饭是饺子,有人吃到的是白菜猪肉馅,有人吃到的是牛肉胡萝卜馅。
竹从南躺在宿舍床上,记忆闪现在脑海。
“竹从南,你妈妈为什么总是打你啊?是因为你不听话吗,可你是我们当中最听话的,我妈妈总是跟别人夸奖你好几次,还埋怨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听话。”
小小的竹从南蹲在那里玩沙子,替妈妈做辩解:“她只是心情不好才会打我。”
那人又问:“她心情不好,为什么要打你?”
竹从南的小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手里挥动的小铲子速度也变慢了不少,他摇摇头半响才憋出一句:“不知道。”
过年那天可以不用跑操,一觉睡到八点,八点半准时进教室。
竹从南睁开眼,窗户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地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雪。
他穿好衣服叠起被子打开门。
石向北站在门口等着他,见他出来,说:“走吧。”
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到教学楼门口,竹从南在原地踌躇半天不敢向前一步,他怕滑到。
石向北跟他这么久,知道他害怕,于是他先上楼,转身对竹从南伸出手,说:“别怕,有我在。”
竹从南把手搭在上面,小心翼翼的踩着台阶往上走。
上午上完课,下午给他们两个小时的放风时间。
郁恬拉着竹从南高兴的去堆雪人,石向北和肖尚天一起跟在后面。
郁恬提议堆雪人大赛,他和竹从南一组,石向北和肖尚天一组。
雪人堆好后,四个人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竹从南踮起脚尖凑到石向北耳旁,说:“若有时间可长留,当然是,冬日可爱的那一场雪,一杯热茶,白雪皑皑,两手满满,与你白头偕老。”
过完年后时间像是开了加速器,一眨眼,长袖变短袖,裤子从小腿卷到膝盖上方还嫌热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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