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九月，夏末。

浓烈的日光收敛了几分，酷暑刚过，风也捎带了几分凉意，从大敞的窗户中吹进了教学楼里。

按理来说，这是学习的好天气，可过于安逸就是有一定的弊端，太舒适，难免让人觉得困倦。

“舒服~”季然从课桌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忍不住喟叹了一句，正想换个姿势继续睡，可转头就看见自己的同桌此刻正一脸认真的看着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眉目间就写着俩词，“帅气”和“努力”。

这么安逸的天气不睡觉，合理吗？

季然睡不着了，盯着肖战看了好半天，直到对方撇了他一眼，他才悻悻的吸了吸鼻子，把视线移开，嘀咕了一句，“哥们，你是真的卷，你是我见过最卷的beta，其他课就算了，语文课你也这么认真。”

少年听后笔尖一顿，睫毛轻颤，抬眼时又换上了冷漠疏离的神情，仿佛没听到一样，只是下笔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季然没再看他，嘟囔了两句，发表完自己的不满后便趴在了桌子上，眼睛睁了几秒便又坚持不住了，又慰问了一遍庄周老先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起点，而后天的分化则会直接影响一生，alpha的人生像是开了绿灯一样的畅通无阻，永远不会遇到那些未定的bug，而omega则是从分化那一刻，就被贴上了“随时随地会发情”类似于此的标签，于是在整个人类社会中，被误解，被鄙夷，也不被尊重。

beta在其中相对正常，但正常人没有信息素，更无法用此来控制他人，所以很少有beta做掌权人。

这是个完全由本能支配的世界。

换句话说，季然这个alpha不参加高考也可以有份体面的工作，但肖战不行，他必须有优秀的成绩，优秀的长相，优秀的行事作风，才能让人们超乎本能的认可他，欣赏他，他才能在alpha掌权的世界里，杀出一条血路。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下节课我们继续……”

语文老师的话还没讲完，下课铃就叮铃铃的响了起来，原本死寂一般都教室突然诈尸一般的鲜活了起来，人声瞬间连成了一片，前者似乎是习惯了，没有任何表情，转身便离开了这间教室。

毕竟，omega属性的老师不被尊敬也是常态。

肖战神色一暗，心情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季然和周公的茶瞬间一饮而尽，他猛的起身，还没等说些什么，肖战就自觉起身给他让了位置，季然愣了愣，看向对方的冰块脸，怔愣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

“你不出去?”

眼看着对方又要坐下，季然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出去。”

他惊讶于肖战对外界的敏感，却又碍于对方的冷漠不好意思提，有些人的脸上写了生人勿近，他也不能上赶着热乎脸贴人家冰块脸不是?

“肖战，有人找。”

……

彼时正是高一下半界的第一个月，文理即将分班，而有些人则是会提前找好未来两年时间里的“同行者”。

肖战的性格虽不讨喜，但好在人帅，那种与生俱来的清冷感更是拿捏了一众少男少女，因此，每天前来“探班”的人数不胜数，这几天更是频繁，大多都是问他一句，“你选文还是选理”，便红着脸扭头就走的。

肖战本人倒无所谓这些，季然却对此嗤之以鼻，一群释放点信息素就不能自己的家伙，对着个beta殷勤个什么劲儿?

只是，每个人的交友名单都有特例。

当林航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季然还是下意识转头去看了一眼肖战，一点也不意外，这人的表情温顺了不少，嘴角更是噙着那整个高一年度总共就出现了不超过十次的笑，哦，其中有八次都关于那个叫“林航”的男人。

一个人把喜欢和讨厌做的都这么明显也是一种天赋了，季然也笑，被气笑的。

肖战那双清冷的双眸难得的有了温度，只有面对着林航时，这人才会褪去冷漠脸，像个正儿八经的十六七岁的少年。

人喜欢做有挑战性的事，而且喜欢肖战也不是什么难事，季然并不觉得喜欢一个beta是坏事，那么多人喜欢肖战，多他一个也不多。只是他不甘心，他堂堂一个alpha竟然比不过林航一个beta。

不过也合理，谁让肖战也是个beta呢，一群闻不到信息素的家伙，理性占绝对的上风，怪无趣的，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航找肖战也没有什么新鲜理由，和所有其他找肖战的人一样，也是为了分班的事情，得到了“文科”这样的答复后，林航眉头皱了皱，眼神里满是不解，显然有些受伤。

“战战，上高中之后，你好像一直在躲我……”

他们是典型的青梅竹马，从有记忆以来，身边便一直有彼此的身影，说是并肩这样的关系，倒也不对，因为一直是林航在前，肖战在后。

肖战一直在跟随林航的脚步，无论是学画画，亦或是考上这所高中，他是肖战墨守成规之下的特例，人尽皆知。

可林航生平第一次出现了失去肖战的预警，这人明明知道他理科好，却不打算选理而是选文，从初中毕业后，肖战就一直在躲他，整个漫长的假期，他们也才见过两次而已。

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棋盘脱节了，林航难得的有些慌乱，甚至愿意向对方示弱。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战战”

肖战果然看不得他这样，连忙否认，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没有躲你啊，就，在忙着学习。”

林航当然不信这种肖战自己都觉得扯的理由，却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肖战的肩膀，却在感受到对方僵硬的肩膀时眉头一簇，但很快的，便又露出那种肖战最喜欢的柔和的笑容，“我知道了。”

有进有退。

季然在班级内看傻了眼，恨不得给林航竖起个大拇哥，高手，实在是高手，俨然他见过很多海王alpha，也不得不钦佩林航的手段。

清冽的男声穿过一室嘈杂，落在季然的耳朵里，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关系，战战，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季然强忍着一个大白眼没翻，掐着嗓子咧嘴阴阳怪气的学了了半天，“还，还你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真的要把人恶心吐。”

十分钟过的很快，几句话结束后，就要迎接下一个漫长的四十五分钟，和林航告别后，肖战便又建起了自己的围墙，冷着脸回到了座位上，只是，表情怎么看都有些不对。

季然的眼睛就没从他是身上离开过，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试探性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没事——”吧?

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后者猛烈的甩开了，课桌和地板在抵触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动作之大，引来了全班同学的注视。

“别碰我！”

季然没想到肖战会这么抗拒他的触碰，在回想刚刚对方和林航在一起时的模样，一时间面子挂不住，顿时也恼火了起来，“艹，肖战你特么没病吧？！”

后者并没给他争吵的机会，连眼神都懒得给予，转身便跑出了教室。

季然反应过来后想追出去，可刚起身，老师便走了进来，只好作罢，只能暗骂了几句，周围的同学看他情绪不对，也出声安慰，“肖战就那样，不正常，你别理他。”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天天清高个什么劲儿。”

“这种人，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不会迎合的beta，将来能做什么?”

季然皱了皱眉，反驳的话卡在了嘴边，握紧的拳头最终松了开来，他是担心肖战的，可别人说的也没错。

太多时候，他都希望肖战是个omega了，或许这人还能因天性屈服于命运，最终被他的羽翼包裹，可肖战不是omega，他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更不会屈服于本能。

那样的人，骄傲又单纯的过了头的人，就像别人所说，未来要怎么办呢?

“艹……”

alpha的信息素如同带刺的花粉一样遍布周遭，触及之处，皆是难以自控的滚烫。

卫生间里的冷水一捧接着一捧的打在脸上，可肖战内里的火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好在上课期间，卫生间里的人很少，没人会发现他此刻的窘态。

“妈的。”

出来的太匆忙，抑制剂也被落在了书包里，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随着瘫软的身体一起落在了地上，他不敢看镜子里自己的脸，这让他觉得陌生。

“beta……”

肖战忍不住自嘲，身体的反应和各种奇异的味道都是撕碎他谎言的警钟，beta这样平庸的身份都是他赖以生存的假想。

他哪里是什么beta，明明就是金字塔最底层，完全受困于天性的omega。

按理来说，他的身高和体态都在omega，beta之上，真至于alpha中都是佼佼者，所以自小他最不担心的就是分化问题。

“我们战战这么高，最差也不会变成omega的。”这是肖母最常说的一句话。

“对啊，孩子变成omega太让人担心了。”

……

所以当化验单上那个单词映入眼帘时，肖战本能的觉得这是误诊，可身体的反应又不会骗人。

他无法接受注定是beta或者alpha的他，变成那个依附于他人的可怜虫，所以只能拼命的注射抑制剂，隐匿自己的信息素，甚至面对拼命释放信息素的alpha时，都能镇定自若的相处。

不知道是不是那东西注射的太多，反而引起了发情期紊乱这样的副作用，而如今，他最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在学校里，alpha云集的地方，他发情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短暂的拉回了肖战的神智，他强撑着几分力气，躲进了卫生间的隔间里，紧咬着嘴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燥热是一大酷刑，肖战恨不得死在这一刻，离开这三观不正的世界，然后好好的做一个正常人。

去他妈的abo吧！

门外是脚步声和他的心跳声一样越来越清晰，最终趋于一致，肖战希望对方走远，可事与愿违。

当那脚步声的主人与他仅有一个门板之隔时，肖战的心跳声也明显跟着慢了两拍，随后又像是为了跟上这节奏一样，迅速加快，仿佛要冲破躯体，跳到外面来。

这哪是发情，再这么搞，肖战保不齐自己会发疯。

“艹……”

低沉磁性的男声传入耳朵里，吓的肖战整个人的呼吸都慢了，灼热入侵了大脑，失控前夕，他只能默默的抱着自己发抖，心里却已经写了一篇上百字的小作文了，

‘你好意思骂人吗？我还没骂呢，艹！快离我远点。’

心理活动还没结束，肖战便被外界的变故强行拉回了思绪，他没想到这人会敲门，语气是生冷的，带着让人不能拒绝的霸道，

“开门。”

……

有病吧……

肖战真真切切的翻了个白眼，让一个发情的omega开门，不亚于让一个男人光着身子求c。

“开门！”

‘哐当’

木质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肖战看着清晰的裂痕咽了咽口水，连燥热都缓解了几分，腿却止不住的发软。

你当是你家厕所的门啊，你说踹就踹！?

妈的，你踹什么踹！?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心里虽这么想，声音却是难以遮掩的虚弱，

说出来的话只剩下零星的三个字，“什么事儿?”

不知道是不是肖战的错觉，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明显的冷静了不少，声音却比刚才更沉，似乎还带着几分愠怒，

“你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吗？”

信息素?

哦莫……

还有这茬！

肖战的脸难得的发烫，甜腻的水蜜桃香气若是有实体，估计整个他所存在的空间都要变成粉红色了。

可这是他自分化以来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发情，平时抑制剂用的太多，难免身体会出现问题，此刻让他收着信息素更是妄想。

此话刚落，水蜜桃香气便黏腻了起来，一股清冽甘甜的不知名香味直冲鼻腔，和其混在一起，激的肖战登时瞪大了眼睛，腿脚却抑制不住的发软。

陌生又新奇的体验让他前所未有的恐惧，却又难以自持，贪婪的想汲取更多。

是alpha的信息素！

理智在感知到这一切时，瞬间溃散，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的门，面前的男人长相如何。

肖战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地，只是跟随一个omega是本能的去追寻欢愉。

在触碰对方的那一瞬间，幸福的快要哭出声音。

久逢甘露的旱地，窒息的人获得氧气，omega和alpha的亲近。

“艹……”

他听到了对方尽在咫尺的咒骂声，摸到了对方青筋暴起的手臂，和同样发烫脖颈。

肖战该痛恨这样趋于本能的自己，却在此刻丧失了思考的权利，这人的脸很软，嗯……是他用唇感知到的。

想要更多，想要这个人全身心的属于自己，想要这个味道全然将他包裹，不见天日。

如果这个人不认识他的话，兴许下一秒，肖战就会失去自己爱惜了十七年的初吻，甚至是别的什么，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肖战。”

他听到那人叫他的名字，下一句话更是晴天霹雳，“你装beta?”

……！！！

谎言被拆穿，这是最好的抑制剂。

alpha的信息素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丝余味，肖战舔了舔干涸的唇，给了自己一巴掌才勉强清醒。

他红着眼睛，推开了陌生的躯体，坐在地上拼命的呼吸，沾湿的发丝还在不断滴水，而透过雨幕，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王一博……”

王一博……

卧槽，王一博?！

肖战在意识到这点时，瞬间瞪大了双眼，而后者全然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一剂抑制剂就这样生硬的被戳进了他的大腿。

“疯子。”他听到这人这样骂他，“疯了吧你。”

‘王一博啊，难怪……’

意识消散前，肖战看到的并不是一张陌生的脸，可他于这张脸的主人而言，却是一个完全毫无交集的人。

认识王一博并不是难事，只要打开电视，看看新闻，便能掌握这人的一手咨询。

那个疏离，冷漠的，这个世界主导者。

近十年，h市出现的唯一的优性alpha，王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