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早餐之后,王一博的世界被彻底割裂成了两部分——外面那个看似正常的世界,和家里这个冰冷无声的牢笼。
他开始了一种近乎自我惩罚式的逃避。每天清晨,他会在肖战起床前就悄悄离开,或者磨蹭到确认肖战已经出门才下楼。
傍晚放学,他不再归心似箭,而是流连在图书馆、操场,或者干脆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夜色深沉,估摸着肖战可能已经休息,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
地铁成了他主要的通勤工具。在拥挤的车厢里,他被陌生的人群包裹,反而能找到一丝喘息的空间。没有人会用那种复杂而冷淡的眼神看他,没有人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而家,那个曾经充满温暖和期待的地方,如今变成了需要鼓起勇气才能踏入的场所。晚餐成了最煎熬的时光。
如果他回去得早,恰好赶上肖战也在家,那么餐桌上必然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吃得飞快,味同嚼蜡,只求尽快逃离。
大多数时候,他回去时,餐厅已经收拾干净,一片冷清。张妈会给他留好饭,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就能吃。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大餐厅里,对着冰冷的菜肴,失去所有食欲。
肖战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
他看着少年迅速消瘦下去的身影,原本合身的校服变得空荡,看到他眼底无法掩饰的青黑和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与沉寂。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反复穿刺,泛起绵密的疼。
他甚至注意到,王一博不再碰那些甜口的点心和菜肴。以前摆在他面前很快就会消失的糖醋排骨、松鼠桂鱼,现在动不了几筷子。张妈心疼地念叨:“一博,是不是阿姨做的菜不合胃口了?你想吃什么,跟阿姨说。”
王一博只是摇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有,张妈,挺好的,是我没什么胃口。”
肖战坐在主位,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他知道,这不是胃口的问题。是他刻意营造的冰冷气氛,扼杀了那孩子对生活最后一点热忱。
他想起以前,王一博吃到喜欢的东西,眼睛会微微眯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满足的小仓鼠。那样的场景,似乎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不能心软。
肖战再次在心中告诫自己。
他不断地用王竞的脸庞、用那份沉重的托付来鞭策自己。他现在痛苦,只是一时的。等他上了大学,离开这个环境,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自然会明白现在的执念多么幼稚可笑。现在对他仁慈,才是害了他一辈子。
于是,他更加努力地投入到工作中,用无尽的会议和应酬来填充时间,减少在家的次数。
即使在家,他也大多把自己关在书房。他甚至在一次难得的、气氛尚可的晚餐间隙,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一博,陈总的女儿今年也考上了A大,和你一个学校,小姑娘很优秀,性格也开朗,到时候在学校里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他说这话时,语气尽量轻松,仿佛只是一个长辈寻常的关心。
可王一博握着筷子的手,指节瞬间用力到泛白。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再也没有下文。
那一刻,王一博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扔进了冰窟里。看,小叔叔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把他往外推了。用“优秀开朗”的女孩子来提醒他,什么才是“正常”的、应该去发展的关系。
这种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如野草般疯长。
他觉得自己肮脏、卑劣,像一条不知感恩、反咬一口的毒蛇。
小叔叔给了他新生,给了他最好的生活,他却用这种令人不齿的感情去玷污他,让他困扰,让他不得不对自己筑起高墙。
他不仅搞砸了一切,还成了肖战急于摆脱的负担和污点。
这种痛苦无处排遣,也无法言说。他开始在夜深人静时,用指甲死死抠掐自己的手臂,直到留下深深的红痕,甚至破皮见血。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奇异地能暂时压制住心里那种快要将他撕裂的窒闷和负罪感。
有时,他会无声地流泪,眼泪浸湿枕头。他会想起生日前那些温暖的片段,想起肖战揉他头发时掌心的温度,想起他纵容的笑脸。那些回忆如今变得像玻璃碎片,美丽却扎得他鲜血淋漓。
而二楼书房里的肖战,或许正在处理文件,或许只是对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发呆。他能听到楼下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或者房门开关的轻微响动。他知道那个孩子就在下面,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也会在夜深时,点燃一支烟,却不再去阳台,只是站在书房的窗边,任由烟雾缭绕。他心中的那点“为你好”的信念,在日复一日的寂静和少年肉眼可见的枯萎中,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只是他固执地不愿去审视。
这个家,成了一座华丽的坟墓,埋葬了曾经的温情,只剩下两个被困其中、相互折磨的灵魂。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