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金港赛车场的维修区内，18岁的陆骁正躺在心爱的赛车底盘下检修传动轴

八月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水泥地面，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在沾满机油的脸颊上冲出一道浅痕

"陆骁！别捣鼓你那破车了，队长找你！"队友在车库门口大喊

陆骁灵活地从车底滑出

随手抓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

"什么事这么急？下午还有练习赛呢"

"好像是什么博物馆的人来了，说要见你"队友挤眉弄眼，"听说是个大美人"

陆骁嗤笑一声，把毛巾甩在肩上："少来，我对文艺青年没兴趣"

他光着上身走向队务室，汗湿的背脊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十八岁的陆骁已经有一米八三的个头，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分明，是车队里最被看好的新秀，加上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和天生不羁的气质，围场外总有不少女孩为他尖叫

推开队务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队长老陈正和一个背对着门的年轻人说话

"来了"老陈招呼他，"这位是故宫博物院文物修复中心的温老师，来谈那件宋代茶盏的事"

那人转过身来，陆骁的呼吸瞬间停滞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大美人"，而是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在发光

最要命的是他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木盒，指尖微微泛着健康的粉红色

陆骁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比他见过的任何赛车零件都要精致

"你好，我是温恪"年轻人微微点头，声音清冷如玉，"负责修复你们上周比赛损坏的那件宋代文物"

陆骁这才注意到木盒里躺着一堆瓷器碎片，青灰色的胎体上隐约可见冰裂纹

他茫然地看向老陈："什么文物？"

"就上周你冲出赛道撞碎的那个茶盏！"老陈无奈地解释，"主办方说是什么宋代文物，要我们赔偿"

陆骁想起来了——上周的排位赛，他在最后一个弯道太过激进，赛车打滑冲进了场边的展示区，撞翻了一个古董展台

当时他只顾着检查赛车有没有受损，根本没注意撞碎了什么

"所以..."陆骁挠挠头，"这很值钱？"

温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是南宋官窑青瓷，存世量不足百件，无法用金钱衡量"

陆骁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那里面有种对他无知的谴责

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恼怒，反而想多看几眼这个人生气的样子

"温老师已经同意帮我们修复"老陈说，"但需要你配合还原事故经过，方便他们判断碎片分布"

"现在？"陆骁看了看表，"我下午还有练习赛..."

"就现在"温恪打断他，声音依然平静，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每拖延一天，修复难度就增加一分"

陆骁挑了挑眉。很少有人敢这样直接命令他，但这个文绉绉的修复师居然做到了

更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冒犯

"好吧"他耸耸肩

"不过得快点，我两点要试车"

温恪点点头，从随身包里取出几张图纸铺在桌上："请指出你当时的行车路线和撞击点"

陆骁凑过去看那些图纸，不小心碰到了温恪的手臂

那一瞬间，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不是香水，更像是某种古老的木质混合着茶香，让人想起深秋的图书馆和阳光下的古籍

"这里"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指向图纸上的一个弯道，"我入弯速度太快，后轮失去抓地力，然后..."他的手指滑向场边区域，"撞上了展台"

温恪认真记录着，睫毛在镜片后微微颤动。陆骁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这个人的每个动作都那么精准优雅，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

"撞击角度能回忆起来吗？"温恪突然抬头，正好对上陆骁专注的目光

陆骁心跳漏了一拍："大概...三十度？冲击力不小，我的安全带都勒出淤青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然后意识到自己还光着上身，赶紧放下手

温恪的目光却停留在他胸口的伤痕上，眼神微妙地变了变："你受伤了？"

"小意思"陆骁咧嘴一笑

"赛车手的勋章"

温恪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记录。但陆骁注意到他的笔迹比刚才急促了些

"我需要采集一些赛道表面的颗粒，"温恪合上笔记本，"用于分析瓷器上的刮痕成份"

"我带你去"陆骁自告奋勇，完全忘记了刚才还急着去练习赛的事

走出空调房，热浪扑面而来。温恪眯起眼睛，从包里拿出一顶渔夫帽戴上，那样子在赛车场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你多大？”

走在去事故地点的路上，陆骁突然问

温恪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二十三"

"才比我大五岁啊。"陆骁笑嘻嘻地说，"那我叫你温恪哥好了"

"我们没那么熟"温恪冷淡地纠正

陆骁大笑起来："好的，温恪哥"

温恪的耳尖微微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恼的

陆骁觉得可爱极了，想再看一次，于是变本加厉："小哥哥做文物修复多久了？怎么会来赛车场这种地方？"

"三年"温恪简短地回答，蹲下身开始采集赛道样本，"主办方借展文物时签了协议，损坏必须由我们处理"

陆骁蹲在他旁边，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那你喜欢赛车吗？"

温恪的手顿了顿："不感兴趣"

"为什么？多刺激啊！"陆骁夸张地比划着，"速度，激情，肾上腺素飙升！"

"危险，噪音，环境污染"

温恪头也不抬地回敬

陆骁不以为忤，反而觉得他认真的样子更迷人了："那你平时喜欢什么？除了修古董"

"看书，喝茶，安静待着"

"哇，真像个老头子。"陆骁笑道，"改天带你去兜风，保证让你爱上速度的感觉"

温恪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直视他："不必"

那一刻，陆骁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不是被一个年长五岁的成年人看轻，而是被一个灵魂直接洞悉了所有幼稚的伪装

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冒犯，反而有种奇怪的释然

"采集完了"温恪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谢谢配合"

陆骁也跟着站起来，突然注意到温恪的衬衫背后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贴在脊椎的凹陷处。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他脱口而出："要不要看我的赛车？"

温恪皱眉："我说了，不感兴趣"

"就当是帮我个忙"陆骁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腕，"我总觉得撞击时刹车有点问题，你观察力这么好，说不定能看出什么"

温恪的手腕在他掌心中纤细得惊人，皮肤凉得像玉。陆骁怕捏碎了他，不自觉地放轻力道

出乎意料的是，温恪没有立刻挣脱。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就五分钟"

陆骁的赛车是一辆蓝白相间的方程式，车身贴满了赞助商标志。他像展示珍宝一样介绍每个部件，眼睛闪闪发亮

"这是方向盘，可以实时显示引擎数据；这是换挡拨片；这是刹车平衡调节器..."他看向温恪，"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温恪站在一步之外，表情依然冷淡，但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陆骁的手指："精密，但过于复杂"

"复杂才有趣"陆骁跳进驾驶舱，拍了拍副驾位置，"要不要坐进来感受一下？"

"不必"温恪后退一步，"我该回去了，这些样本需要尽快处理"

陆骁失望地垮下肩膀："好吧。那...修复好了我能看看吗？那个茶盏"

温恪略显惊讶："理论上可以，但需要预约"

"那我留你个电话？"陆骁掏出手机，屏幕碎裂得惨不忍睹

温恪看着那个手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有需要车队会联系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竹

陆骁望着他远去，突然发现脚边有什么东西在闪光——是一片小小的青瓷碎片，可能是从温恪的样本袋里掉出来的

他弯腰捡起，瓷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青光，边缘锋利得能划破皮肤

就像那个人一样

陆骁想，外表温润，内里锋利

"陆骁！试车了！"队友在远处大喊。

陆骁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温恪消失的方向，然后将那片瓷片小心地放进口袋。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这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回到维修区，老陈好奇地问："怎么样，那个修复师？"

陆骁正用沾满机油的手拧紧一个螺丝，闻言咧嘴一笑："挺有意思的，像个精致的瓷器"

"少打人家主意"老陈警告，"那可是正经文化人"

陆骁没有回答，只是哼着歌继续摆弄赛车。他的口袋里，那片青瓷碎片贴着大腿皮肤，凉凉的，像是一个未完成的承诺

那天晚上的梦里，陆骁看见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在黑暗中拼合瓷器碎片，动作精准如手术。他想看清手主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真切，只记得那截露在衬衫外的白皙后颈，和镜片后低垂的睫毛

醒来时，晨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陆骁摸出那片瓷片，在晨光中细细端详

七百年了，他想，这件文物历经战火和时光，最终以破碎的方式来到他手中

而那个叫温恪的修复师，会不会是他生命中的另一件珍贵文物？等待被发掘，被理解，被珍视？

陆骁不知道

但十八岁的夏天还很长

他有的是时间去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