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的风裹挟着腐叶气息,在树影间穿梭。沫寒尘肩头扛着昏迷的猫先知,足尖在斑驳的树桠上轻点,身形如掠过暗夜的飞燕,动作轻捷却带着沉稳——他刻意放缓了呼吸节奏,避免惊动林中宿鸟,每一次起落都精准避开地面的碎石与藤蔓,显然是怕颠簸加重猫先知的伤势。
猫先知的长袍下摆偶尔擦过粗糙的树皮,留下几道浅痕,却很快被风卷着落叶掩盖。他被沫寒尘用柔软的布条松松固定在身前,胸膛随着微弱却平稳的呼吸轻轻起伏,显然之前喂下的丹药已稳住了他的伤势。
穿过最后一片浓密的灌木丛时,前方隐约透出王府飞檐的轮廓——那是墨让的府邸,朱红宫墙在夜色中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静谧,墙头上巡逻的侍卫提着灯笼,光晕在砖石上晃出细碎的影子,却比寻常王府少了几分肃杀。
沫寒尘眯起眼,指尖扣住腰间的绳钩——这绳钩的样式与墨让府中侍卫所用的极为相似,显然是早有准备。他手臂猛地一甩,铁钩带着麻绳“咻”地飞出,精准勾住王府西侧角楼的飞檐。
借着绳力腾空而起时,他特意压低身形,双脚在墙面上只轻轻一蹬,便如一片落叶般掠过墙头,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与交谈声就在下方几步远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头顶的异动——他深知墨让府中侍卫的巡查规律,每一步都踩在间隙上。
角楼下方是一处荒废的花园,假山石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正好能遮住身形。沫寒尘松开绳钩,抱着猫先知落在松软的落叶堆上,落地时特意屈膝缓冲,连一片叶子都未曾惊起。他探头观察片刻,确认四周无人,才小心翼翼地扛着猫先知穿过花园小径——路过那株老槐树时,他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树干上一道细微的刻痕,那是他与墨让约定的“安全信号”,见刻痕完好,才继续往前走,最终停在王府西侧书房的后门。
这扇门常年虚掩着一道缝隙,门轴上虽有薄尘,却能看出常有人打理。沫寒尘没有犹豫,将猫先知轻轻放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右手成拳,朝着门板“咚、咚——咚”敲了三下——节奏缓急有序,正是他与墨让私下约定的“故人到访”信号。敲完的瞬间,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守在阴影里,直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老仆探出头来。
老仆看到地上昏迷的猫先知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立刻会意,迅速将人轻手轻脚地拖进书房,又朝着阴影处无声地拱了拱手。
沫寒尘见猫先知安全入内,才转身融入身后的阴影里,动作快得如同从未出现过。离开王府高墙时,他特意检查了袖口——方才扛着猫先知时,手臂上的伤口不小心蹭到对方长袍,留下了几不可见的血痕,他顺手用落叶擦去,避免留下痕迹。
离开墨让王府后,沫寒尘没有停歇,转而朝着城东的娄月客栈而去。
相比于王府的规整,客栈所在的街巷要热闹许多,即便已是深夜,仍有几家酒馆亮着灯火,醉汉的笑骂声与店小二的吆喝声偶尔飘来,反倒成了最好的掩护。他刻意放慢脚步,将深色夜行衣的领口拉高,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温和却警惕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没有冷冽,只有对局势的考量与对同伴的担忧。
路过街角的灯笼时,袖子不经意间晃过,露出里面深色的血渍——那是方才在祭天台附近,为了护着昏迷的猫先知,与芸帆的影卫缠斗时被刀划伤的伤口。
虽不算深,却一直在渗血,只是之前忙着送猫先知去墨让府,一直没来得及处理。他抬手按了按伤口,眉头微蹙,不是怕疼,而是担心血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娄月客栈的门虚掩着,门口挂着的“娄月”二字灯笼已有些褪色,烛火在风中轻轻摇曳,透着一股暖意。沫寒尘推门而入时,守在柜台后的掌柜正趴在账本上打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又立刻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这掌柜是沫寒尘的旧识,知道他一直在暗中协助墨让与李泽恩,平日里常帮他打掩护。
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大堂,踩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楼梯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扑面而来,与他身上的血腥气形成鲜明对比。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一个穿着素色布裙的女子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医书,听到开门声,立刻抬起头——正是煜茗。
“回来啦,顺利吗?猫先知安顿好了?”煜茗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过来,语气里带着自然的关切,显然早就知道他去做什么。
她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眼神清澈,一看便知是久居医馆、心思纯净之人,却也比常人多了几分敏锐。
沫寒尘走到桌前,卸下背上的夜行衣外套,露出里面藏青色的长衫,语气终于松了些:“嗯,送到墨让府了,老仆已经接走,应该安全了。”他刻意避开煜茗的目光,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想要掩饰手臂上的伤口——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为了护着猫先知,又添了新伤。
可煜茗的鼻子向来灵敏,尤其是对血腥味——她自小跟着父亲学医,常年与药材、伤口打交道,对血腥气的敏感度远超常人。几乎在沫寒尘进门的瞬间,她就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此刻见他刻意躲闪,更是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抬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焦急:“沫寒尘,你受伤了!”
油灯的光线下,沫寒尘左手臂的长衫袖子上,一道深色的血痕格外显眼,血渍已经半干,却仍能看出伤口的长度——至少有三寸长,绝非小伤。他被抓了现行,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试图抽回手臂,语气带着几分哄劝:“小伤,真没事!就是和影卫缠斗时被划了一下,不影响行动,过两天就好了。”
他素来不喜欢将伤口暴露在人前,更不喜欢煜茗为他担心——他们如今的处境本就危险,他一直在暗中协助墨让与李泽恩寻找玉玺、对抗芸帆,多一分担忧,便多一分软肋。
可煜茗却不依不饶,眉头紧紧皱起,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微怒:“小伤?你看看这血渍的范围,伤口至少深及皮肉,若不及时清理缝合,万一感染化脓,轻则手臂留疤,重则可能影响经脉!我是学医的,你骗不到我,老实去床上躺着!”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将沫寒尘往床边推。沫寒尘看着她眼中的坚持,终究还是没有反抗——他知道煜茗的脾气,一旦涉及医术与他的安危,她向来寸步不让。他顺从地坐在床边,看着煜茗转身走到墙角的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一个黑色的医箱,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医箱打开的瞬间,草药香更浓了。煜茗将医箱放在桌上,取出剪刀、纱布、烈酒、草药粉末,还有几枚细长的银针,动作有条不紊。她走到沫寒尘身边,示意他将手臂抬起,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把袖子挽起来,我要清理伤口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沫寒尘依言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口——那道伤口确实如煜茗所说,深及皮肉,边缘有些外翻,血渍已经凝固在伤口周围,看起来有些狰狞。煜茗看着伤口,眉头皱得更紧,拿起沾了烈酒的棉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动作轻柔却精准,尽量避免触碰伤口本身:“忍忍,很快就好。这烈酒能消毒,避免伤口感染。”
“嘶——”烈酒碰到皮肤的瞬间,一阵刺痛传来,沫寒尘忍不住吸了口气,却没有动。煜茗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一边清理伤口里的血渍和细小的杂质,一边轻声问:“是不是为了护着猫先知才伤的?影卫的刀是不是淬了毒?”
“没淬毒,我检查过了。”沫寒尘怕她更担心,连忙解释,“当时影卫追得紧,我怕他们伤了猫先知,就挡了一下,不小心被划到的。没事,真的。”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没提当时影卫的弯刀离猫先知的后心只有一寸,若不是他反应快,猫先知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煜茗没有再追问,只是专注地处理伤口。清理完毕后,她取出一小瓶淡黄色的药膏,用指尖蘸取少许,轻轻涂抹在伤口上,药膏接触皮肤时,带来一阵清凉的感觉,瞬间缓解了之前的刺痛:“这是我用‘止血草’和‘清凉藤’熬制的药膏,既能止血,又能镇痛。等下我再用银针帮你针灸一下周围的穴位,促进血液循环,有助于伤口愈合。”
沫寒尘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暖意。他们相识多年,从最初的萍水相逢,到后来的相互扶持,他早已习惯了煜茗的照顾——她不仅是他的妻子,更是他在这乱世中唯一的慰藉。他轻声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墨让应该会好好照顾猫先知的,毕竟他们也是旧识,都在为护着玉玺、对抗芸帆出力。”
煜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知道你一直和墨让有联系,也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她没有多问细节,只是继续专注地处理伤口,“你心里有数就好,只是下次再出门,一定要多带些草药,万一受伤,也能先应急。”
她取过银针,在油灯上烤了烤,确认消毒后,轻轻刺入沫寒尘手臂上的几个穴位。银针入体的瞬间,沫寒尘只觉得一阵轻微的酸胀感,随后手臂上的血液仿佛流通得更顺畅了,伤口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煜茗将最后一枚银针刺入穴位,收起工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你以后出门,能不能多注意点?每次都弄得一身伤回来,我看着都揪心。”
沫寒尘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心中一软,伸手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抱歉,让你担心了。下次我会更小心的,一定保护好自己。”他知道,自己这次冒险救猫先知,不仅是因为猫先知能为寻找玉玺提供帮助,更因为他们都是为了守护大宋,为了对抗轩与芸帆的野心——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伴陷入险境,更不想置身事外。
煜茗没有说话,只是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老茧。她知道沫寒尘心中有丘壑,也知道他做的是正义之事,所以即便担心,也从未阻止过他——她能做的,只是守在这娄月客栈,为他准备好医箱,等他平安回来。
半个时辰后,煜茗取下银针,用干净的纱布将沫寒尘的手臂包扎好,又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他:“这是‘凝神丸’,你今天奔波了一天,肯定累了,吃了它,能好好睡一觉,也有助于伤口恢复。”
沫寒尘接过药丸,仰头吞下,药丸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他看着煜茗收拾医箱的身影,突然开口:“明天我可能要再去一趟墨让府附近,看看猫先知的情况,顺便把你配的伤药送过去一些——他伤得也不轻。”
煜茗收拾医箱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你注意安全。我等下再配一副‘养伤丹’,你一起带过去,对他恢复有好处。”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记下,转身将医箱放回柜子里。
夜色渐深,客栈外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传来的打更声。沫寒尘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思绪却飘得很远——他想起祭天台上猫先知倒下的身影,想起墨让府里老仆会意的眼神,想起李泽恩他们拿到玉玺后的处境,还有芸帆那带着狠辣的笑容。
这场棋局,早已不是简单的“找玉玺”那么简单了。轩的野心,芸帆的狠辣,李泽恩的执念,墨让的隐忍,还有他自己隐藏的身份与目的,都像是一条条缠绕在一起的线,而猫先知的出现,或许就是解开这团乱线的关键。
“在想什么?”煜茗躺在他身边,轻声问道。她能感觉到沫寒尘的辗转反侧,知道他心里有事。
沫寒尘转过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轻声道:“在想,这场乱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大家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煜茗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语气温柔却坚定:“会结束的。只要你们这些人还在为正义而战,只要还有人护着百姓,就一定会结束的。”
沫寒尘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心中的迷茫渐渐散去。他握紧她的手,闭上眼睛:“嗯,会结束的。”
夜色中,娄月客栈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而此时的墨让王府书房里,老仆正站在桌前,看着坐在书桌后的墨让,低声汇报:“王爷,人已经安置在东院的厢房里了,我看了他的伤势,虽重但已稳住,只是还没醒。”
墨让放下手中的城邦地图,地图上用朱砂圈出的废墟位置旁,还标注着“玉玺已取”的字样。他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关切:“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粥品,等他醒了就端过去。另外,派两个人守在厢房外,别让人打扰,也别让芸帆的人察觉到他在府里。”
“是,属下明白。”老仆恭敬地应了声,转身退出书房。墨让看着窗外的夜色,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猫先知在府中,既安全又能随时询问线索;李泽恩那边拿着玉玺,应该在联络旧部;而沫寒尘这次主动送猫先知过来,显然是真心想协助他们,往后或许能多一个可靠的助力。
这盘棋,终于有了几分转机。
与此同时,李泽恩等人已经抵达京城外的一处驿站。驿站里灯火通明,李泽恩坐在桌前,手中握着玉玺,眼神凝重地看着地图。墨让派来的信使刚走,带来了“猫先知已安全抵达王府”的消息,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些。
“没想到沫寒尘竟是友非敌,还把猫先知安全送到了墨让府里。”缘及松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之前还担心猫先知落在坏人手里,现在总算放心了。”
冬雪绪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受伤的小腿,语气带着几分赞同:“墨让府中戒备虽不算松懈,却比轩的地盘安全得多,猫先知在那里养伤,也能避开芸帆的追查。”
李泽恩点了点头,将玉玺小心翼翼地收好,语气坚定:“明天我们绕小路进城,直接去墨让府汇合。有了玉玺,又有猫先知在,我们就能更快联络旧部,对付轩和芸帆了。”
悠悠捧着一杯热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之前还担心清风茶馆的线索没用,现在看来,倒是不用去了。等见到猫先知,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问出更多关于轩的阴谋。”
众人齐声应道:“好!”
夜色渐深,驿站里的灯火依旧亮着,映照着众人坚定的脸庞。他们知道,此刻的京城中,虽仍有暗流涌动,但猫先知的安全,无疑为这场较量添了一块重要的砝码;而沫寒尘的协助,更是让他们多了一份底气。
娄月客栈的房间里,沫寒尘已经陷入沉睡,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他知道猫先知安全了,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对的。煜茗看着他的睡颜,轻轻为他掖好被角,眼中满是温柔与坚定——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她都会陪在他身边,做他最坚实的后盾。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长长的光影,像是一条通往希望的道路。这场关乎大宋命运的较量,虽仍充满未知,却已透出几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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