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在十七楼停下时,林砚已经后悔接了这个案子。
不锈钢轿厢映出他模糊的身影,白衬衫领口随意敞着,露出一截苍白的锁骨。他抬手整理额前垂落的黑发,手腕上的精钢表带在冷光下泛着寒芒。这块欧米伽海马是他调离法医岗位一周后收到的匿名礼物,表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给永不妥协的人。"
走廊尽头的公寓门虚掩着,比他约定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他习惯性地提前到达现场——这是法医职业生涯养成的怪癖之一,总想比证据更早抵达。
"门开着,请进。"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仿佛早已预知他的到来。
林砚推门而入,第一眼看见的是满墙的书。公寓宽敞得不像话,装修是极简的冷淡风格,唯有那些书架塞得满满当当,像是整个空间中唯一有温度的存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旧书页特有的霉味。
"庄淮先生?"林砚看向站在窗边的男人。
对方转过身,金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克制。他比林砚想象中年轻,也更有气势。深灰色毛衣勾勒出宽阔的肩膀线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感。
"林法医,感谢你能来。"庄淮走近,却没有伸手,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林砚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一道浅白色的疤痕,像是旧伤,与整体精致形象格格不入。
"局里说你是心理顾问,需要我协助什么案件?"林砚开门见山。他本已调离一线两年,今早却接到特殊任务——配合警局特聘的心理专家完成一项分析工作。
庄淮走向书桌,递过一个文件夹:"三起自杀案,表面上看毫无关联。但我觉得有问题。"
林砚打开文件夹,现场照片整齐排列。三名死者,不同的年龄、职业、居住区域,死亡时间相隔一个月。现场勘查报告均指向自杀,没有任何暴力入侵或挣扎痕迹。
"你认为这是连环杀人?"林砚抬头,发现庄淮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直觉告诉我,这些死亡背后有联系。"庄淮走向咖啡机,动作流畅地操作起来,"加糖吗?"
"黑咖啡就好。"林砚继续翻看照片,职业病让他立刻注意到一个细节,"三个人的手腕上都有轻微的陈旧伤。"
庄淮倒咖啡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继续说。"
"第一个死者,左腕有关节炎症状;第二个,手表留下的压痕很深,说明长期佩戴同一款表;第三个..."林砚凑近照片,"有细微的针孔痕迹,可能是医疗需要。"
庄淮将咖啡递给他,指尖不经意擦过林砚的手背,温热触感稍纵即逝。
"观察力很好,不愧是当年最年轻的法医主任。"
林砚接过咖啡,没有接话。他调离一线的原因在局里不是秘密,但也没人敢当面提起。庄淮的话不知是无心之举,还是某种试探。
"我需要你从专业角度分析,这些自杀是否有被伪造的可能。"庄淮走向窗边,背影挺拔而孤独,"同时,我也想请你帮我一个私人忙。"
林砚等待下文。
"我正在撰写一本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专著,你曾经处理过那么多重大案件,你的视角会很独特。"庄淮转过身,阳光从他身后洒入,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当然,这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内,你可以拒绝。"
林砚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他清楚这是个借口,却不知庄淮的真实目的何在。
"我可以看看案发现场的详细报告吗?"
"当然。"庄淮从抽屉里取出厚厚一沓文件,递过来时,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林砚的手腕内侧,一个过于亲密的意外接触。
林砚后退半步,接过文件。他注意到庄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捕捉到什么重要信息。
"下周二,第一个死者的家属同意我们重新查看现场,有兴趣一起吗?"庄淮问。
林砚点头。他确实感兴趣,无论是案件本身,还是眼前这个充满谜团的心理学家。
离开公寓时,林砚在门口停下脚步:"庄教授,你为什么选择我合作?"
庄淮站在门框构成的阴影中,眼神复杂难辨:"因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林法医。"
回程的地铁上,林砚一直感觉手腕处残留着被触碰的异样感。他抬起手,发现腕表下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色痕迹——那是他多年不曾示人的旧伤。
庄淮不可能知道它的存在。除非他做过极其细致的背景调查。
林砚望着车窗倒影中自己紧绷的脸,意识到这个案子可能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而庄淮,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人,似乎藏着太多秘密。
回到家,林砚打开锁在抽屉深处的笔记本电脑,输入"庄淮"进行搜索。资料寥寥无几:三十四岁,犯罪心理学专家,曾在国外多所大学任教,三个月前回国受聘。
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精心修饰过的履历。
林砚关掉电脑,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自己。
手机响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今天忘了说,你的手表很配你。庄淮。"
林砚皱眉删除短信,却无法轻易抹去心头升起的不安。他从未向庄淮提及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个人究竟还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街角,车内的人注视着林砚窗口的灯光,直到它熄灭在深夜里。
三小时后,林砚被噩梦惊醒。梦里,他站在停尸房,手中解剖刀落下时,尸体突然睁开眼抓住他的手腕——那是三年前事故中死去的实习生小陈的脸。
冷汗浸湿了睡衣。林砚起身走向厨房,接水的手微微颤抖。自从离开一线,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噩梦了。
饮水机微弱的指示灯光照亮了厨房一角,也映出了窗外某个不寻常的光点——对面楼顶似乎有短暂的反光,像望远镜片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林砚立刻关掉室内所有光源,屏息观察。几分钟过去,对面楼顶再无任何动静。
巧合,还是被监视?
他回到卧室,从枕头下摸出那把多年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冰凉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手机再次震动,又是庄淮的短信:"睡不着的话,我推荐喝温牛奶比咖啡因更有效。"
林砚感到背脊发凉。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此刻清醒?他走到窗边小心掀开窗帘一角,街道空无一人,那辆黑色轿车早已不见踪影。
他回复了唯一一条信息:"庄教授,请保持专业距离。"
片刻后,回复来了:"抱歉冒犯了。只是想起案发现场的一个细节——三名死者生前都收到过匿名礼物,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林砚低头看向自己腕间的手表,这是他在调离法医岗位时收到的匿名礼物。
庄淮的下一条信息随之而至:"周二现场见。希望到时你能戴着它——那块表很可能是一个重要线索。"
林砚慢慢坐到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表带。夜色深沉,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庄淮,既是引路人,也可能是陷阱的一部分。
他最终没有摘下手表,只是将瑞士军刀塞回枕下。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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