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那间小小的临时会客室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李默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对面是市文修局的观察员——现在他知道对方姓周，以及育才中学的校长和脸色依旧苍白的陈老师。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只剩下昏黄的光斑投在深红色的地毯上，映出漂浮的微尘。

“李默同学，放轻松，我们只是需要了解一些情况。”周观察员的声音缓和，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没有丝毫放松，“你能再详细描述一下，你创作……嗯，你写下那篇文字的整个过程吗？包括灵感来源，以及，你是否接触过某些特殊的古籍，或者，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

李默手心有些冒汗。他早已打定主意，咬死那是自己“灵光一现”的产物。穿越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可能透露半分。

“周观察员，我真的就是……就是压力太大了。”李默低下头，扮演着一个侥幸成功后依旧惶恐的学生，“启碑仪式前，我怎么也写不出像样的诗文，很绝望。晚上睡不着，就胡思乱想，想着如果能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走运就好了……然后，然后就不知怎么，脑子里冒出了那些情节，我就随手写下来了。”

他避重就轻，将一切归咎于压力下的“胡编乱造”。

“随手写下来？”周观察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那种完整的叙事结构，鲜明的人物对话，甚至……一些独特的用词习惯，可不像是随手能写出来的。‘校花’、‘贴身高手’、‘淡淡的处女幽香’……这些词汇，你从何而来？”

李默心头一紧。果然，这些带有明显异世界网络文学特征的词汇引起了怀疑。他硬着头皮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那么想到了……可能，可能平时看了一些杂书，不知不觉受了影响？”

“杂书？什么杂书？”陈老师忍不住插嘴，语气急切。

“就是……一些地摊上的传奇故事，名字都记不清了。”李默含糊其辞。这个世界的文学体系虽然以引动圣碑的“雅文”为主，但民间同样流传着不少无法引动灵气的通俗读物，被称为“闲书”或“杂书”，登不得大雅之堂，但确实存在。

周观察员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似乎在权衡李默话语的真实性。房间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周观察员才再次开口：“你的那篇原文，确定已经完全消散，没有副本了？”

“是的，当时就在灵气里烧掉了。”李默肯定地回答。这倒是实话，那本作文本确实化作了光粒。

“嗯。”周观察员点了点头，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他站起身，“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李默同学，你引动圣碑异象是事实，按照规矩，你已正式踏入文修之门，并且起点……很高。关于你的奖励和后续安排，文修局和学校会进行研究。在这期间，希望你暂时保持低调，不要对外界过多谈论此事，更不要再轻易尝试创作……类似风格的作品，一切等通知。”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李默连忙点头：“我明白，谢谢周观察员，谢谢校长，陈老师。”

他知道，这所谓的“研究”和“等待通知”，背后必然伴随着严密的监视和调查。文修局绝不会轻易放过这种颠覆性的现象。

离开教务处，李默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与官方打交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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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李默的生活仿佛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

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学生，但“废柴引动七彩灵光”的消息，如同野火般在校园有限的范围内秘密流传，尽管有禁令，但根本无法完全遏制。他走在路上，能感受到无数道混杂着好奇、嫉妒、探寻的目光，以前对他不屑一顾的人，现在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

张浩等人似乎消停了不少，至少不敢再当面嘲讽，但那眼神深处的质疑与不服，李默能清晰地感觉到。

而暗地里，李默能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监视。有时是校工，有时是陌生的“家长”，他知道，那是文修局的人。

他尝试过按照周观察员的警告，不再去写“那种东西”，甚至强迫自己去翻阅《文语初解》和《雅文辑录》，但收效甚微。那些辞藻华丽的诗文，与他仿佛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而且，他体内那源自七彩灵光的力量，似乎对传统的修炼方式也反应平平。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林雪瑶。

自那天操场对视后，他似乎总能“偶遇”她。在图书馆的角落，在放学人稀的小路，甚至是在食堂打饭的队伍里。她从不主动靠近，也从不说话，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用那种平静而专注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亟待破解的谜题。

这种被当成“研究对象”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被一个如此耀眼的冰山美人这样盯着。但奇怪的是，每次与林雪瑶视线接触，或者仅仅是感知到她的存在，他体内那股因为穿越和七彩灵气而变得有些躁动不安的力量，就会奇异地平和下来，运转得更加顺畅。

这天放学，李默刻意绕了远路，想甩开那些窥视的目光，理清纷乱的思绪。他走到学校后门那片相对僻静的小树林旁，却赫然发现，林雪瑶就站在一株老槐树下，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影，仿佛一幅静止的画卷。

她似乎是在等他。

李默停下脚步，与她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这一次，林雪瑶先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同她的气质，清冽而平静，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你的‘文气’，很特别。”

李默心中一震，面上尽力保持镇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雪瑶向前走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李默立刻感觉到，她周身那无形中散发着的、足以让常人感到不适的寒意，似乎减弱了。而他自己体内那股力量，仿佛遇到了某种共鸣体，活跃而温顺。

“它不像才气。”林雪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能穿透表象，“更……直接，更混乱，但也更……真实。”

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描述这种她从未接触过的能量形式。

“那天，圣碑的异动，是因为它？”她问道，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带着肯定。

李默沉默了。他无法回答是或不是。

林雪瑶也没有追问，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再次开口，说了一句让李默更加愕然的话：

“靠近你，我的身体会舒服一些。”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洒满落日余晖的小径缓缓离去，留下李默一个人站在原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的身体不舒服？为什么靠近我会舒服？难道……

一个荒谬而大胆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这个世界所谓的“特殊体质”，和他这个“异界来客”的力量，难道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看着林雪瑶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这座看似冰冷的“雪山”之下，可能隐藏着比他想象中更深的秘密。而他自己，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一个更加复杂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