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从南随手点开一个小狗的表情包发送过去,算作回复。
他右手移向旁边,拿起刚刚在便利店买的一瓶香草冰淇淋味气泡酒,他一共买了两瓶,一瓶香草冰激凌味,一瓶阳光玫瑰葡萄味。
一口下去有些扎嗓子还有些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哦对,啤酒苦白酒辣,葡萄酒酸红酒涩。
但为什么气泡酒也这么苦?
竹从南像喝药一样仰头闷掉一大口,17岁的年纪,他搞不懂为什么大人遇到事就爱喝酒,明明酒那么难喝。
他更搞不懂祝梦期为什么一喝醉就打他,还边打边哭,明明挨打的是他,该哭的是他才对,可看着祝梦期难过的样子,他又觉得心里的疼比她打自己身上的巴掌还要疼。
竹从南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凌晨3:10,他摁灭手机,抬头看着前方的景色,晃悠着牛仔裤下细长而白的双腿。
他仰头喝掉剩下的一小半罐酒,把喝完的罐子放在旁边,拿起另一罐打开,没喝,就那么静静的拿在手里,低头看着草地。
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慢吞吞的按亮手机看时间3:20。
“你来了。”竹从南的声音有些闷,他似乎不用回头就知道对方是谁。
手里的易拉罐被一只手拿走,他随着易拉罐移动的方向,仰头看那只手的主人。
石向北一路跑过来,胸脯上下起伏着,仰头闷掉一罐,把空酒罐子放在旁边。
他坐在他旁边,第一句没问他为什么不去学校,而是,为什么躲着我。
竹从南没说一句话,两条腿也不在晃悠,他屁股往后挪了挪,两条腿向上踩在石头上,双手环抱着小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
可能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脑袋晕乎乎的还有些闷,对于石向北的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作答。
石向北留给他时间,等他回答。
三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石向北见他一直不开口,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崽崽,为什么躲着我?”
竹从南忽然从上面一跃而下,飞快地向家的方向跑去,速度之快,连石向北都没反应过来。
上楼开门,关门,走到卧室,躺在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他闭着眼睛,感觉到周围天旋地转,脑子好像被人踢了一脚的足球一样,一直转个不停。
他想,他落荒而逃后,石向北看着他的背影,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呢?
失落?不解?还是生气?又或者是难过还是沉默?
胃里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感,让他觉得刚才喝的不是酒,而是一罐岩浆,他一只手捂着胃,不停地揉着。
再睁开眼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头还有点儿疼,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佑佑可能是饿急了,见他醒来后,一直围绕着他喵喵叫个不停。
竹从南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表学校12:30,他下床穿上拖鞋走到客厅,给佑佑满上猫粮。
他走回卧室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手臂无意识的搭在眼皮上,脑海里的记忆混沌不堪,他见过谈恋爱因为一方喝酒,而另一方生气的。
他昨晚喝酒让石向北看见了,石向北生气吗?
他喝酒了,他是坏孩子,石向北没有问他为什么喝酒,是因为石向北也觉得他是坏孩子,放弃他了吗。
竹从南不敢再去想,抱着石向北送的玩具小熊,强迫自己快速进入梦境。
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课桌上,竹从南从桌子上爬起来,揉揉眼睛,看向教室里挂的钟表,时间显示着下午5:50,他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坐在教室里。
他偏头看向石向北。
石向北低着头在做笔记,面无表情的他显的有些凶巴巴的,还有些不屑,有种唯我独尊的感觉。
竹从南静静的看着石向北,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不说话,他便一直看着他。
直到石向北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石向北让他盯得一阵心虚,以为他发现自己骗了他,毕竟2点的时候给他发消息,骗他李老师让他来学校,有事。
竹从南摇摇头表示没事,又想起来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便问:“你不是说李老师有事找我吗?到底什么事?”
石向北不自觉的握紧笔,过了半响,他才舔舔干裂的嘴唇,撒谎道:“老师可能现在有事,等下了晚自习再去找他吧。”
竹从南信了他的鬼话,点点头不再说话,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
晚自习下课,周围同学收拾好书包陆续走人。
竹从南收拾好书包,正欲起身,却见石向北坐在座位上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他用手指戳了戳石向北,说:“让开,我要出去了。”
石向北沉默半响后,才说:“我骗你的。”
“什么?”
“老师没让你来学校,我想你,你又一直躲着我,就像8岁那年一样,我只好出此下策。”
石向北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就那么让你拿不出手吗?
“因为我有病。”竹从南移开目光,像是在回答“今天吃什么饭”一样平静。
8岁那年,竹从南喜欢石向北,年纪懵懂的他不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从开始自己以为的爱慕,到中间觉得自己有病,再到后来躲着他。
说躲着,只不过是石向北不去找他,他坚决不找石向北,就像是闹了小矛盾一样。
石向北站在楼下冲他招招手,他就会屁颠屁颠跑下楼,像小狗一样,满心欢喜地跟在石向北身后。
其实那一年石向北也喜欢竹从南,只不过,他比竹从南还要早。
这不是他的正确答案,也不是石向北想听到的。
石向北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为什么躲着我?”
竹从南低头看着课桌桌面,一言不发。
石向北静静的等待着他回答。
“哎,那两同学,大晚上的不回家,也不回宿舍,是不是躲这儿抽烟呢?”
没等来竹从南的回答,倒是等来了保安的吆喊声。
保安把手电筒的灯关掉,倚着门框扫视一遍教室周围,把视线锁定在他俩脸上,见两人丝毫不慌的样子,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学习入迷,忘了时间。
他脸色缓和,温声道:“不好意思两位同学,我误会了你们, 爱学习是好事,但健康是身体的本钱啊,时间太晚,你们赶快回去休息吧。”
哪有人干坏事还开着灯光明正大呢?
不都是关着灯偷偷摸摸吗?
竹从南推了推石向北,石向北让开座位。
竹从南从里面出去。
保安见他出来,提醒道:“同学,走的时候别忘记了关灯。”
竹从南站在门口,回头见石向北还在收拾书包,本来想自己先走的,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等着他。
回家的路上,竹从南在前边走,石向北在后边跟着,两人的距离仿佛拿了一把无形的尺子量着,永远只差三步,他快石向北也快,他慢石向北也慢。
到家门口,石向北揪住他的书包带子,问:“跟我谈恋爱,你是不是特后悔啊?”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委屈。
竹从南拍开他的手,抱住他说:“我后悔,我这辈子都绝不会后悔,我在跟自己赌气,我怕耽误你。”
他松开手进家门后,石向北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托他的福,竹从南一回家就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人这一生,总要不由自己的去往一个本身不想去,却又奈于压力不得不去的地方,比如,学校就是一个。
竹从南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课桌上,下巴耽在手背上,目光虽然看着黑板,但心思压根儿不在上面。
他现在真想地球爆炸,世界毁灭。
要不是石向北天天给他打电话,发消息,哄他,求他,他压根不会来,他还等着续假呢。
“那两个太可惜了,这么好看竟然是同。”
“我要是同,我妈非打死我不可。”
“他俩同性恋关咱啥事儿啊,又不是逼着咱同性恋。”
“愿世界接受异性恋。”
“太恶心了,也不知道怎么下得去口。”
“你怎么知道人家亲过?咋的你看过?”
窗外的交谈声还带着嘲讽的笑意,竹从南觉得心脏像有一块石头压在那里一样疼,让他呼吸困难。
沈景冰是教(17)班物理的,课上到一半不再讲,反而说起同性恋,而且用的还是反面教材,不是关于同性恋之间的反面,而是关于那个时候对于同性恋的不认可,而做出的反面。
而且,他把同性恋的“某些坏处”夸大其词,说的头头是道。
他话里话外表示,竹从南带坏了石向北,他自己不正常,还要影响别人,搞的别人都无法专心学习,天天聊他们的八卦,还让石向北远离竹从南,不要被竹从南影响自己。
还说竹从南是梨云一中的定时炸弹,是社会上的毒瘤,活着就是祸害。
听得石向北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恨得牙痒痒,目光紧紧跟着他,却感觉到竹从南从沈景冰提到“同性恋”这三个字开始,情绪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本来这几天就压力大,偏偏沈景冰在这里一个劲的诋毁他。
竹从南受不了了,开开窗户就要往下跳。
得亏石向北老早就发现他不对劲,反应飞快的抱住他地腰,低声哄劝道:“别跳崽崽,你跳了,我怎么办。”
沈景冰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说:“石向北你放开他,让他跳,跳了他就后悔了,这儿可是四楼,不死也得残废,半死半活还不如残废。”
他又好像真的为竹从南考虑一般,说:“不过就算真的残废了,你也可以沿街乞讨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没准儿你以后可以成为丐帮帮主呢。”
李语琴听的牙齿痒痒,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在刘向松耳边低语:“他好欠揍啊,我真想上去揍他一顿!”
刘向松提醒道:“打的时候,记得套个麻袋,找个监控死角,千万别被发现了。”
竹从南顺着他的动作后退一步,像被扯断线的木偶一样坐在地上,低低的说了一句:“让我死吧,我绝不后悔,活着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17)班的同学,有人在听,有人在看书, 有人在开小差。
有人在和同桌小声说话:“整天说我们不思进取,说我们考的分数,他一脚踩上去都比我们高,也不看看他自己,课上了一半讲别的,我们能考的高就有鬼了。”
“就是,别人同性恋管他物理什么事,一天天的,净显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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