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摔门而去的那声巨响,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小餐馆里其他食客探究的目光如芒在背,她几乎能听见那些无声的猜测和非议。
“小姐,您没事吧?”老板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递上一杯温水。
林晚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她颤抖着手从钱包里掏出钞票放在桌上,甚至来不及等找零,就仓皇逃离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胃部的绞痛变本加厉,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她扶着路边的电线杆,大口喘息,冷汗浸湿了额发。从包里翻找药瓶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药瓶滑落,白色的药片滚了一地。
她怔怔地看着散落一地的药片,仿佛看到了自己支离破碎的人生。
蹲下身,她一颗一颗地捡起那些救命的药片,顾不得沾染的灰尘,胡乱塞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她靠着电线杆,等待药效发作。
夜色渐浓,街灯次第亮起。这座他们曾经共同憧憬未来的城市,此刻显得如此陌生而冰冷。
回到家,她踢掉高跟鞋,甚至没有力气开灯,就直接瘫倒在沙发上。黑暗中,她蜷缩着身体,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又缓缓退去。
手机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她挣扎着拿过来,屏幕上跳动着周叙的名字。
他为什么还会打来?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不是已经把他推开吗?
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她不接就会一直响下去。最终,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林晚也沉默着,紧紧咬住下唇,生怕一开口就会泄露自己的脆弱。
“在哪里?”良久,周叙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家。”她轻声回答。
“我就在你家楼下。”他的语气不容拒绝,“下来,或者我上去。”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旁,周叙倚车而立,指间夹着的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他还是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怎么走到他面前的。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走向审判。
周叙看到她,掐灭了烟。路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告诉我实话,林晚。”他开门见山,声音压抑着怒火,“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林晚低下头,避开他锐利的目光:“我说了,只是肠胃炎......”
“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他突然低吼出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看看你自己!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得像鬼!这是肠胃炎?”
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但比手腕更痛的,是那颗早已破碎的心。
“周叙,放开我......”她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
“不放!”他反而握得更紧,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五年前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一句‘不爱了’就判了我死刑。现在又要重演一遍吗?”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那里面不仅有愤怒,更有一种深可见骨的痛苦。
林晚的眼泪终于决堤。她何尝不想告诉他一切?何尝不想在他怀里寻求安慰?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
“我们早就结束了,周叙。”她强迫自己说出最残忍的话,“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眼中最后一点火焰。他缓缓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眼神由痛苦转为彻底的冰冷。
“好一个‘与我无关’。”他冷笑一声,点了点头,“林晚,你真是好样的。”
他转身,拉开车门,动作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车子发动,绝尘而去,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红色的光痕,如同泣血的泪痕。
林晚站在原地,直到那点红光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才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秋夜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她却感觉不到冷。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比胃部的绞痛更加难以忍受。
她最终还是把他推开了,用最残忍的方式。
这样就好,她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等他将来得知真相时,至少不会那么痛苦。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四肢冻得麻木,她才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挪回那个空荡荡的公寓。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胃痛、心痛交织在一起,让她在清醒与迷糊之间反复挣扎。梦里,全是周叙离开时那双冰冷的眼睛。
第二天,她强撑着去上班。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得可怕,她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粉底,才勉强盖住脸上的病容。
一到公司,她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带着异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她来了又立刻散开。
“怎么了?”她问助理。
助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把一份文件放在她桌上:“林经理,这是项目组重新调整后的分工安排。您手上的部分工作暂时交由王经理负责。”
林晚愣住了。她翻开文件,果然看到原本由她负责的核心部分都被划走了,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边角工作。
“为什么?”她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助理低下头,不敢看她:“是周顾问的意思。他说......说您身体状况不佳,不适合再承担重要工作。”
林晚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他这是在报复她吗?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的隐瞒?
她抓起那份文件,直接冲向周叙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去。
周叙正在和下属交代工作,见她进来,示意下属先出去。
“什么意思?”林晚把文件摔在他桌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凭什么拿走我的工作?”
周叙抬眼看她,眼神平静无波:“这是为了项目考虑。以你现在的状态,很难保证工作质量。”
“我的状态很好!”
“是吗?”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如刀,“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昨天会在餐馆晕倒?为什么随身携带强效止痛药?”
林晚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怎么会知道......
“你调查我?”
“我只是在关心项目的负责人是否胜任。”他的语气官方而冷漠,“鉴于你近期多次因身体原因影响工作,我认为这样的调整是必要的。”
“周叙,你这是公报私仇!”她气得浑身发抖。
他微微倾身,靠近她,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是又怎么样?林晚,这是你自找的。”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周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好,很好。”她连连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如你所愿。”
她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背后的目光如影随形,冰冷而刺骨。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再也支撑不住,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衣襟。
她理解他的愤怒,理解他的报复。如果角色互换,她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可是理解不代表不痛。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被彻底边缘化了。重要的会议不再通知她参加,关键的文件不再经过她手,就连她提出的建议也无人理会。
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好奇,却没人敢和她走得太近。
周叙对她视而不见,即使在走廊里迎面遇上,也如同看到空气般径直走过。
这种刻意的忽视,比直接的报复更让她难受。
她的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疼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呕吐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她不得不请了更多病假,一个人去医院做检查,一个人接受治疗。
“林小姐,你的情况很不乐观。”医生看着最新的检查结果,眉头紧锁,“癌细胞扩散的速度比我们预期的要快。我强烈建议你立即住院接受系统治疗。”
林晚摇了摇头:“再给我一点时间,医生。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什么事情比生命还重要?”医生不解地问。
她没有回答。有些事情,确实比生命更重要,比如不让所爱之人承受失去的痛苦。
从医院出来,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晚晚,你最近怎么样?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很好,妈。就是工作有点忙。”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
“别太累了,要注意身体。对了,周叙最近有联系你吗?”
林晚的心猛地一揪:“怎么突然问起他?”
“前几天整理旧物,看到你们以前的照片。那孩子其实挺好的,就是你们缘分太浅......”
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林晚却已经听不清了。她挂断电话,蹲在街边,泣不成声。
缘分太浅。是啊,如果他们缘分再深一点,是否就能有不同的结局?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她的时间不多了,而周叙,将永远恨着她。
这样也好,她告诉自己。至少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狠心离开的前女友,而不是一个即将死去的可怜人。
这天晚上,她开始发烧。体温计显示38.5度,她知道这是病情恶化的征兆。
强撑着吃了退烧药和止痛药,她躺在床上,意识在高温中渐渐模糊。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个他们分手的夜晚。周叙红着眼睛问她:“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她当时说了很多违心的话,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割在彼此心上。
“对不起,周叙......”她在昏迷中喃喃自语,“对不起......”
没有人回应。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和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周叙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许久。他想起白天林晚那双含泪的眼睛,心里一阵烦躁。
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但一想到她那句“与我无关”,怒火就又涌了上来。她总是这样,把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手机响起,是沈薇打来的。他看了一眼,直接按掉了。
此时此刻,他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说任何话。
窗外夜色深沉,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几公里之外,他恨着的、爱着的那个女人,正在生死边缘挣扎。
而这一切,本可以不同。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