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微光与无声的陪伴
杨震那声石破天惊的“吵死了”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铂悦湾的小群里激起了狂欢的浪潮,但狂欢之下,是所有人提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回原处。
然而,苏醒并不意味着立刻好转。深度昏迷近三个月,多次大手术和严重并发症的摧残,让杨震的身体虚弱到了极致,短暂的清醒后,依旧是长时间的昏睡,他就像一只刚刚破茧、翅膀还湿漉漉的蝴蝶,脆弱得需要最精心的呵护。
转出ICU?还远不是时候。
他依旧留在那间充斥着消毒水味道和仪器滴答声的病房里,身上连接着各种管路和监控设备,只是,那台冰冷的呼吸机终于被撤下了,换成了更温和的氧气管,这已经是一个令人振奋的进步。
顾一野的守候从走廊的长椅,变成了病房外间特设的一个简易休息区,医院考虑到情况特殊,默许了他几乎二十四小时的留守,他依旧每天穿着无菌服进去探视,时间稍微放宽了一些,但依旧严格受限。
杨震清醒的时间逐渐增多,从最初每天几分钟,到十几分钟,再到断断续续加起来能有一两个小时,但每次清醒都伴随着极大的疲惫,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再次陷入昏睡。
他的视力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看东西有些模糊,需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人脸,听力倒是没问题,甚至因为眼睛不便而变得更加敏锐。
顾一野就成了他的眼睛和耳朵。
他会坐在床边,用平静的语调,给他描述窗外的天气,楼下来往的车辆,甚至飞过的小鸟,他会把兄弟们发来的搞笑信息念给他听,把大家送的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慰问品,比如陈宇送的哑铃模型,美其名曰让他提前感受力量,拿给他看,其实是凑到他眼前让他摸一摸。
杨震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因为虚弱而反应慢半拍,或者因为药物的作用而有些迷糊,但他每次清醒,目光总会下意识地寻找顾一野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紧绷的身体似乎就会放松一些。
复健在医生指导下极其缓慢地开始了,最初只是被动地活动手指、脚趾,按摩四肢防止肌肉萎缩,每一次轻微的活动,都会让杨震疼得冷汗直冒,脸色发白,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死死攥着床单,或者攥住顾一野递过来的手指。
顾一野从不说什么鼓励的空话,只是在他疼得厉害时,稳稳地回握住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拿着毛巾,仔细地替他擦去额角的冷汗。
一种无声的依赖和信任,在疼痛和疲惫中悄然建立。
有时候,杨震半夜会因为噩梦或者疼痛惊醒,呼吸急促,眼神惊恐,守在外间的顾一野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快步走进来,按住他无意识挥舞的手,低声在他耳边重复“没事了,我在,安全了”
低沉平稳的声音,像锚一样,定住了他惊惶的情绪,他会慢慢平静下来,再次沉沉睡去,手指却还无意识地勾着顾一野的衣角。
日子就这样在ICU里缓慢而坚定地流淌着,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体现在每一次多清醒的几分钟,每一次能多抬起一点的手指,每一次能更清晰说出的词语上。
顾一野依旧清瘦,但眉宇间的沉郁和焦灼渐渐被一种沉稳的耐心所取代,他学会了如何更专业地协助护士进行简单的护理,学会了如何解读监护仪器上那些复杂的数据变化。
他甚至开始会在杨震睡着时,拿出平板处理一些工作,或者看一些书,不再是之前那种耗尽自己般的死守,而是开始了一种更长久、更常态化的陪伴姿态。
他知道,这场战役远未结束,ICU只是第一阶段,后面还有漫长的康复之路。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硬扛,里面那个正在一点点挣扎着回来的人,本身就是最大的力量和希望。
有一天下午,杨震精神稍好一些,看着正在给他读报告的顾一野,忽然极其缓慢地、费力地抬起那只还能稍微活动的手,碰了碰顾一野的手背。
顾一野停下阅读,看向他。
杨震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依旧微弱沙哑,却带着一丝清晰的关切。
“…你…瘦了…”
顾一野怔了一下,看着杨震那双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他沉默了几秒,反手轻轻握住他那只没什么力气的手。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极其自然地说道“等你好了,负责把我喂胖”
杨震看着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然后抵不住疲惫,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手指却还留在顾一野的掌心里。
顾一野没有松开手,就着这个姿势,继续看着平板上的文件。
窗外的夕阳透过ICU的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仪器滴答作响,如同生命稳健的节拍。
虽然还在ICU,但春天,似乎已经提前抵达了这间病房。
【第三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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