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急转直下与第二次手术

希望如同昙花一现，留下的却是更深重的虚无和自我怀疑，顾一野强迫自己接受医生的说法，将那短暂的苏醒归结为自己的幻觉，他依旧守在ICU外，只是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沉寂，仿佛所有的情绪都随着那次短暂的错觉而被抽空了。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

就在那次睁眼事件后的第三天夜里，杨震的情况毫无预兆地急转直下。

监控仪器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划破ICU的寂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和尖锐！多名医生和护士瞬间冲了进去，抢救设备被迅速推入。

顾一野从浅眠中惊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冲到玻璃窗前，看到里面一片忙乱，杨震的身体在医生的按压下微弱地起伏着，各种数值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报警。

“怎么回事？！白天不是还说稳定了吗？！”顾一野抓住一个匆忙出来的护士，声音嘶哑急切，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护士脸色苍白，语速极快，“突然出现急性呼吸衰竭和循环衰竭！原因不明！正在抢救！”

抢救持续了整整一个多小时，顾一野如同被钉在玻璃窗外，眼睁睁看着里面与死神的争夺，每一次电击都像是击打在他的心上。他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主治医生满身疲惫地走出来，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顾长官”医生的声音沉重无比“情况非常危急，初步判断是术后罕见但致命的并发症，创伤后应激性心肌病，加上之前肺部重伤和感染的影响，导致了多器官功能急性衰竭，保守治疗已经无效，必须立刻进行第二次手术，做ECMO（体外膜肺氧合）支持，强行替代心肺功能，为其他器官恢复争取时间！但手术风险极高，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医生递过来一份手术同意书和病危通知书，纸张仿佛有千斤重。

“您…需要立刻做决定”

下不了手术台…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顾一野的耳膜上，嗡嗡作响，他看着那份同意书，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笔。

不做手术，必死无疑，做手术，九死一生。

根本没有选择。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剧痛和恐惧，眼神在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和冷静，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战场上杀伐决断的指挥官。

他夺过笔，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迅速在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凌厉得几乎要划破纸张。

“救他”顾一野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坚决“不惜一切代价，这是命令”

医生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转身快步返回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再次亮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刺眼，像一道通往未知生死的冰冷大门。

顾一野独自站在空荡的走廊里，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浓重的孤寂和决绝，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绝望的气息。

时间再次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每一次手术室门的开合，都让他的心脏骤停一瞬。

他不知道里面正在进行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搏斗，他只能等，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去等。

他想起杨震扑过来为他挡枪的那一刻，想起西北的风沙，想起铂悦湾的吵闹，想起那人嚣张的笑容和后来沉寂的眼神，想起那声微弱得如同错觉的“吵”

如果他真的再也醒不过来…如果这就是结局…

顾一野缓缓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不，没有如果。

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门被推开，主治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极度的疲惫，手术服上还沾着血迹。

顾一野立刻上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甚至不敢开口询问，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

医生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手术…暂时成功了，ECMO已经上机，生命体征勉强维持住了，但是…”

又是一个但是。

顾一野的心再次悬起。

“这只是暂时用机器强行维持住最基本的生命活动。他的身体机能损伤太严重了，后续能否撑过去，能否恢复自主功能，撤掉ECMO…依然是未知数，而且，即使能活下来，长期的昏迷和可能存在的神经损伤…顾长官，您要有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顾一野看着医生疲惫而沉重的眼神，明白了。

他们从鬼门关暂时抢回了一条命，但这条命，依旧悬在深渊之上，脆弱得不堪一击，未来的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我知道了”顾一野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谢谢，辛苦了”

他看着杨震再次被推出来，身上连接的仪器更多了，那台冰冷的ECMO机器发出规律的运转声，替代着他衰竭的心肺工作着。

顾一野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病床，直到再次被送入ICU隔离区。

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脸，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着，指缝间，有湿热的液体无声地滑落。

但很快，他放下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冷硬无波的表情，只有通红的眼眶泄露了一丝方才的情绪。

他走到ICU外的长椅边，却没有坐下，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给我查，行动泄密的源头，还有那个狙击手的全部资料，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

“立刻，马上”

【第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