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雨带着潮气，敲在工作室的玻璃窗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江野蹲在露台的薄荷丛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刚冒头的新芽——嫩绿色的芽尖顶着水珠，像去年秋天埋下的希望，终于在春雨里醒了过来。旁边的设计桌上，摊着“余生之链”的新草图，纸上画着颗小小的银质芽苞，边缘还沾着点未干的墨渍。

“明前茶泡好了，用的是老银匠送的青瓷杯。”陆予安端着两个杯子走过来，把托盘放在石桌上，弯腰帮江野拂去肩上的水珠，“刚才整理邮件，收到那对新婚夫妇的信，他们说宝宝会喊‘妈妈’了，还附了段小视频，宝宝抓着‘成长链’晃，银锁上的茉莉纹在灯光下闪得特别软。”

江野直起身，接过青瓷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凉。他凑到屏幕前看视频，画面里的宝宝攥着银链，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银锁上的“岁岁无忧”四个字隐约可见。“我们把‘成长链’再补个小坠子吧？”他忽然转头看向陆予安，眼里带着笑意，“做颗小小的‘牙印坠’，等宝宝长牙了，把牙模嵌进去，这样每条链都跟着宝宝一起长大。”

陆予安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块新熔的“春芽银”——是老银匠今早送来的，银面泛着淡绿的柔光，像把薄荷芽的颜色凝在了金属里。“刚好能用这块银做‘惊蛰芽坠’，”他把银片放在草图旁比对，“正面刻芽苞的纹路，背面留个小凹槽，嵌颗淡绿的萤石，像芽尖上的水珠，串在‘余生之链’上，刚好接在‘岁末星坠’后面。”

两人并肩坐在设计桌前，江野握着细针，在银片上慢慢描刻芽苞的轮廓——每一道纹路都照着薄荷新芽的形状，连芽尖的弧度都反复调整了三次。陆予安坐在旁边，用细砂纸轻轻打磨银片边缘，偶尔递过一块麂皮布，帮他擦去银片上的银屑。春雨还在落，落在薄荷叶上的声音，混着刻刀轻响，像给这段时光配了首软乎乎的曲子。

“老银匠说，下周体验课的孩子都报名满了，”陆予安忽然说，把打磨好的银片推到江野面前，“有个小朋友还特意说，想做条‘给爷爷的链’，要刻上爷爷爱听的戏词。”他顿了顿，从书架上翻出本旧戏本，里面夹着老银匠之前送的银质戏牌，“我们可以提前准备些戏词模板，比如‘福寿安康’‘平安顺遂’，让孩子自己选，这样做出来的链更有心意。”

江野停下刻刀，接过戏本翻了两页，指尖拂过泛黄的戏词，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老银匠和奶奶坐在暖炉旁听戏的模样——奶奶跟着调子轻轻哼，老银匠手里摩挲着“相伴链”，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我们把戏牌的纹路简化一下，刻在孩子做的银片上，”他抬头看向陆予安，“再教他们串个小铃铛，一动就响，像戏台上的锣声，爷爷肯定喜欢。”

午后的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银片上投下淡淡的光。江野把“惊蛰芽坠”的雏形举到薄荷芽前，银质的芽苞与真芽叠在一起，竟分不清哪个更像活的。陆予安凑过来，帮他把淡绿萤石嵌进凹槽，指尖不小心蹭到江野的手背，两人都笑了——像十年前在美院画室，一起改银链草图时，指尖偶尔相碰的默契，从未变过。

“等雨停了，我们去江边走走吧？”陆予安忽然说，把嵌好萤石的银坠串进细银线，“去年惊蛰我们也去了，你还捡了块带芽印的石头，现在还放在书架上。”

江野点头，目光落在书架角落的那块石头上——浅灰色的石面上，印着个模糊的芽痕，是去年春雨后捡的，一直当设计灵感摆着。“今年再捡块，”他笑着说，“刻上‘惊蛰二载’，和去年的石头摆在一起，像给‘余生之链’找了对伴儿。”

傍晚时，雨停了，天边挂着道淡淡的彩虹。江野把“惊蛰芽坠”串进“余生之链”，银质芽苞垂在“岁末星坠”旁边，淡绿萤石在夕阳下泛着光，像把整个春天的生机都缠在了颈间。陆予安收拾好设计工具，把新草图夹进设计册，顺手把那杯凉了的明前茶倒进露台的花盆里——“给薄荷浇点茶，说不定长得更旺。”

两人并肩走在去江边的路上，春雨洗过的空气里，混着薄荷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江野的手里攥着块刚打磨好的银片，是准备给体验课孩子做示范用的；陆予安的口袋里装着那本旧戏本，里面夹着新写的戏词模板。他们偶尔聊起未来的设计——夏天要做“荷风坠”，秋天要刻“桂香纹”，冬天要雕“梅影银”，聊到兴起时，江野会停下脚步，在手心画草图，陆予安则凑过去，帮他补全漏掉的细节。

江边的风很软，吹得两人颈间的“余生之链”轻轻晃。银坠碰撞的声响，混着江水拍岸的声音，像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关于薄荷新芽，关于惊蛰春雨，关于一起打磨的银饰，关于往后无数个要一起走过的四季。他们知道，这只是“余生之链”上的又一颗坠子，未来还有更多的芽要等，更多的雨要听，更多的银片要一起刻，直到这条链串满时光，直到彼此的心意，都藏进每一道银纹里，岁岁年年，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