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国庆假期后的第一个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卧室里。

手机的闹钟第三次响起，尖锐的铃声像是催命的咒语，肖战闭着眼睛摸索着手机，按下静音键，将脸更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贪恋着被窝最后的温暖。

今天的课程表自动在脑海中浮现，上午九点有一节《现代广告设计》，是系主任张教授的课，缺席一次平时得分就要扣掉十分。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宿醉带来的眩晕感击中，像被无形的力量按回床上。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一样。

楼下厨房里，吐司的焦香弥漫在空气中，王一博拿着夹子轻轻地翻动着面包片。见肖战迟迟没有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指针指向七点四十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微蹙。昨晚肖战回来得很晚，又喝了不少酒，现下怕是头痛了吧？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口气，解下围裙朝二楼走去。

“小战……”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房门上轻叩了三下，王一博刻意放柔的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头疼吗？”

熟悉的木质门板传来轻微的震动，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肖战脆弱的神经上，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沙哑地应道：“小叔……”

“已经七点四十了，今天上午有张教授的课，你再不起来可要迟到了。”王一博将耳朵贴近门板，听到里面窸窣的响动，才继续道，“张教授最讨厌学生迟到，你上次作业还没交吧？”

被戳中痛处的肖战发出一声哀鸣，只得认命地撑起发软的身体，宿醉让他的动作像是播放的慢镜头，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着。但他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凌乱的发丝垂在眼前，遮住了微微发红的眼眶。

“嗯……”带着酒气的应答声飘出门外，伴随着起床的窸窸窣窣声。

“还难受吗？”王一博的声音突然放柔，“要不要请个假？”

“不用……”肖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清醒，“我马上就好。”

“好。”听到肯定的答复，王一博这才放下心来。他转身下楼时，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宠溺的弧度，脚步轻快地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早餐。

浴室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面，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肖战疲惫的身躯。他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雾，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色，昨晚为了和甲方敲定设计初稿的细节，确实多喝了几杯。

水流顺着发梢滑落，肖战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一想到张教授严厉的目光，动作不由地加快了几分。他囫囵地套了一身灰色的休闲套装，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而后两步并作一步地下了楼。

晨光中的厨房里，王一博正专注地煎着荷包蛋，金色的阳光为他挺拔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再等两分钟就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王一博头也不回地说，低沉的嗓音里浸着化不开的温柔，“桌上的蜂蜜水记得趁热喝。”

“小叔……早。”肖战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走到餐桌旁，端起蜂蜜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恰到好处的甜意在舌尖蔓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抚平了胃里翻涌的不适。

餐桌上早已摆好了丰盛的早餐，热好的牛奶，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七分熟的牛排上浇着黑胡椒，新鲜的水果沙拉，还有王一博亲手熬制的草莓果酱。他总是这样，变着花样准备早餐，时常中西餐来回切换。

王一博端着刚出锅的荷包蛋走来，目光落在肖战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真的不用请假吗？”

“没事的。”肖战摇了摇头，“下午课不多，就早点回来。”

“那一会我送你去学校。”王一博将荷包蛋放在他面前，瓷盘与木质餐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肖战坐下来开始吃早餐，抬头对上王一博关切的目光：“小叔，其实你不用特意送我，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了。”

“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现在测酒驾肯定还能查出来。”

王一博不容分说地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而且你脸色这么差，我送你去，路上你还能睡一会儿。”顿了顿，声音忽然柔软下来，“再说……我也想去看看，你们学校里秋天的梧桐树。”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肖战的心尖上。

肖战想起去年深秋，王一博特意在出差前来到学校找他。那天阳光正好，金黄的梧桐叶铺满了整条林荫道。他们并肩走过时，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斑驳的光影中，王一博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

“好。”肖战咬着烤得酥脆的吐司，温热的牛奶在唇齿间留下淡淡的甜香。

此时，肖战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张明邑”三个字。

肖战抬眼看向王一博，只见那人已经吃好早餐，正利落地收拾餐具朝厨房走去。肖战滑动接听键，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喂，明邑……”

“战战，你还好吧？”电话那头传来张明邑元气十足的声音，“昨晚看你喝得都快钻桌子底下了，现在清醒了吗？什么时候来学校？今早可是张教授的课。”

“正在吃早餐呢，马上出发。”肖战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一会儿就到。”

挂断电话后，肖战也开始收拾，看到王一博顺手帮他整理好的笔记本，牛皮纸封面上还残留着那人指尖的温度，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头。

其实大学四年，肖战一直都办理了学校住宿，只是除了王一博出差的时候，他会住在学校外，只要对方在家，他宁可每天往返两小时也要回家。宿舍里虽然热闹，却少了那个会在他熬夜画图时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的人。

“把牛奶喝完，我们走吧。”王一博拿起车钥匙，“昨晚你带回来的合同我看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等正式签约后，你们就要开始忙了。”

肖战点点头，想起昨晚的饭局上，甲方代表李颖对设计方案赞不绝口的样子。这是他们工作室接到的第一个大单，整个团队都兴奋不已。

“走吧。”他仰头将杯中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肖战拿起书包时，发现王一博细心地帮他把落在家里的设计稿装进了文件袋里。这个总是默默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男人，让他心里的某个角落柔软得发疼。

“书包检查过了吗？有没有落下什么？”王一博站在玄关处，修长的手指系着领带。

“嗯，都带了。”肖战轻声应道。

推开门时，院子里的银杏叶又落了满地。

肖战深深吸了一口气，秋日清冽的空气里裹挟着王一博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望着前方那人的背影，他忽然觉得，这个宿醉未消的清晨，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铺满晨光的大道上，车内电台正播放着《秋日私语》，悠扬的钢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流淌。肖战慵懒地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王一博微微侧头望他：“胃还难受吗？”

肖战睁开眼摇了摇头，余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身旁专注驾驶的人。王一博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骨节分明的指尖随着音乐的节奏轻点，像是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章。

当车子缓缓地停在校门口时，肖战才惊觉以往往返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竟比想象中短了许多。他有些不舍地解开安全带，指尖在车门把手上流连了片刻，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走得再慢一些。

“解酒药和维生素，”王一博从后座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过去，“记得饭后吃。”

“好。”肖战接过。

“晚上想吃什么？”王一博突然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我今天下班早，可以做饭。”

肖战正要回答，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张明邑发来的消息霸占了整个屏幕：“速来教室！速来教室！系主任提前到了！！”

“小叔，我得走了！”肖战一把抓起书包冲下车，随手关了车门，像一阵风似的跑出老远，却又忽地刹住脚步，转身跑了回来，喘息着敲开车窗，“晚上……晚上我自己回去就行！”

话音未落，青年已经转身奔向教学楼的方向，全然没注意到，车窗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直到那道清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梧桐树影的尽头，男人才缓缓地升起车窗，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最终驱车离去。

此时的肖战正飞奔在校园的小径上，书包随着奔跑的动作轻轻拍打着后背。秋风送来远处教学楼的钟声，他忽然想起昨晚醉意朦胧间，似乎又问了王一博：“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而记忆中的王一博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直到他沉沉地进入梦乡，也没等到那个答案。

“小心！”

一声惊呼让肖战猛地刹住脚步，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同学。他揉了一把脸，掏出手机，指尖在对话框上方徘徊许久，删删改改，最终只发出一条看似平常的消息。

【晚上想吃红烧排骨。】

【好。等你下课，我来接你。】

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瞬间，回复就跳了出来。

【好。】

简短的几个字，却让肖战在晨风中不自觉地笑弯了眉眼。

接下来的日子，肖战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每天踩着晨光出门，傍晚踏着夕阳余晖归来，生活平淡而安稳地流淌着。

然而这份平静，却在第五天的傍晚，被打破了。

放学时分，在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肖战见到了两位格格不入的访客，她们站在那辆扎眼的玛莎拉蒂旁，在放学的学生潮流中显得格外醒目。

孙苡身着墨绿色真丝旗袍，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颈间的翡翠吊坠与耳畔的翡翠耳饰相得益彰。她身边的李沫怡则是一身剪裁精致的私订款，脚踩着高跟鞋，手中的铂金包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当肖战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时，孙苡红唇轻启，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但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里，却闪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