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的风裹着年味，林渡在整理书房抽屉时，指尖触到一叠叠得整齐的信笺——是陈砚常用的浅蓝信纸，边缘印着细碎的银杏叶纹，最上面一张的右上角，还留着他用铅笔描的小太阳，笔尖的弧度像极了他笑时的眼角。

这些信笺是陈砚去年秋天买的。当时他坐在病床上，刷到文具店的推送，非要林渡帮他买：“想写点东西，等以后林律师想我了，就能翻来看。”林渡当时只当是他化疗间隙的消遣，却没料到，这些信笺里藏着陈砚没说出口的话。他把信笺轻轻抽出来，指尖抚过纸面，还能摸到陈砚写字时用力的凹凸感——他总爱把“林渡”两个字写得格外重，像要把名字刻进纸里。

最上面的信笺写着日期“2023.10.15”，是陈砚化疗间隙写的：“今天阳光很好，护工推着我在楼下转了圈，看见银杏叶黄了，想起去年和林律师在公园捡叶子的样子。你当时摔了一跤，还嘴硬说不疼，我偷偷拍了照，存在相机里，记得去看。”林渡的指尖顿在“摔了一跤”几个字上，忽然想起去年深秋，他为了捡一片完整的银杏叶，不小心崴了脚，陈砚蹲在地上替他揉脚踝，眼眶红得像要哭：“林律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再往下翻，有张信笺只写了一半，字迹有些潦草，墨水晕开了几处——是陈砚化疗反应最严重时写的：“今天吃不下东西，却想起林律师做的番茄炒蛋，有点咸，却比医院的饭好吃。等我好点，咱们回家，我给你做，这次肯定不咸。”林渡的眼泪砸在晕开的墨水上，把字迹浸得更模糊。他想起陈砚当时虚弱得连笔都握不住，却还是挣扎着写，护士劝他休息，他只说“要写给林律师，不然怕忘了”。

最底下压着一张折成方块的信笺，封面上写着“林渡亲启，等过年再看”。林渡的指尖捏着信笺，犹豫了很久才拆开。里面的字迹很轻，却很工整：“林渡，要是我没能陪你过年，别难过。记得贴春联，买你爱吃的糖糕，张阿姨会帮你，她人好。以后的每个年，都要好好过，就当我还在你身边，陪你贴春联，吃饺子，看春晚。还有，别总熬夜改案卷，记得按时吃饭，天冷了穿厚点，别冻着。我爱你，一直都爱。”

“小林，在家吗？”门口传来张阿姨的声音，带着年货的喜气。林渡赶紧把信笺叠好，擦了擦眼睛去开门。张阿姨手里提着个红纸包，里面装着糖糕：“刚炸的糖糕，给你拿几个，过年要吃甜的，讨个好彩头。以前小陈总说你爱吃这个，每年都让我多炸点。”

林渡接过糖糕，指尖碰到温热的红纸包，像握住了陈砚以前递来的暖手宝。他把张阿姨让进书房，指着桌上的信笺：“阿姨您看，这是小陈写的信，让我过年再看，他还说让我好好过年。”张阿姨看着信笺上的小太阳，笑着点头：“小陈心细，连过年都替你想到了，你要听他的，好好过年。”

送走张阿姨后，林渡坐在书桌前，把信笺一张张理好，放进一个铁盒里——是陈砚以前装硬币的盒子，现在用来装这些信笺，刚好。他拿起一块糖糕，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在舌尖散开，和陈砚以前爱吃的味道一模一样。他想起以前过年，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糖糕一边贴春联，陈砚总把“福”字贴倒，笑着说“福倒了，就是福到了”。

他拿起手机，对着桌上的信笺和糖糕拍了张照，存进“和陈砚的新年”相册里。然后打开那本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

“陈砚，今天看到了你写的信，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张阿姨送了糖糕，很甜，我替你吃了一块。过年的春联我买好了，是你喜欢的红底金字，等三十那天，我就贴起来，把‘福’字贴倒，像你以前那样。我会好好过年，也会好好生活，带着你的爱，一直走下去。”

写完后，他合上笔记本，把装信笺的铁盒放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那盏旧台灯，暖黄的光落在铁盒上，像陈砚还在身边，笑着说“林律师，信要好好收着，别弄丢了”。林渡摸出口袋里的戒指，放在铁盒上——刻着“陈砚”的那枚，冰凉的金属贴着铁盒，像陈砚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窗外的年味越来越浓，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林渡知道，陈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旧信笺的字迹里，在糖糕的甜香里，在新年的期盼里，更在他往后余生的每一个充满爱的日子里。只要带着这些信笺，带着这份未凉的语，哪怕是没有陈砚的新年，也会因为这份牵挂，变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