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夜晚来得早，林渡在书房整理书桌抽屉时，指尖碰到一个带着棱角的物件——是盏米白塑料台灯，灯杆处有一道深痕，是大学时陈砚搬宿舍撞的；灯座贴了张褪色的星星贴纸，是他当时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说“贴个星星，晚上看书就像有光陪着”。

这盏台灯是陈砚的“熬夜专属”。大学时两人挤在出租屋的小书桌前，陈砚总用这盏灯看文学书，林渡在旁边改辩论稿，暖黄的灯光落在纸页上，连带着空气都变得安静。有次林渡熬夜赶稿，台灯突然灭了，陈砚摸着黑跑下楼买灯泡，回来时冻得耳朵通红，却先把灯泡装上，笑着说“林律师别慌，光回来了”。后来这盏灯跟着他们搬了三次家，灯杆越来越松，灯光却始终是暖黄的，像陈砚从没变过的温柔。

林渡把台灯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书桌正中央。插电试了试，“咔嗒”一声，暖黄的光立刻漫开来，刚好罩住整个桌面——陈砚以前总说“这灯光度刚好，不晃眼，能保护林律师的眼睛”。他低头看灯座，星星贴纸下面藏着一张折叠的便签，是陈砚的字迹，还沾着点墨水印：“林律师注意：1. 熬夜改案卷别开太亮，伤眼睛；2. 灯灭了别自己换灯泡，等我回来；3. 要是我不在了，记得把灯擦干净，它还能陪你很久。”

便签最下面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光不会灭”。林渡的指尖捏着便签，指腹反复蹭过“光不会灭”三个字，眼泪慢慢落在灯座上，晕开一点浅痕。他想起陈砚住院的最后一个月，还让护工把这盏灯带去病房，夜里靠在枕头上，借着灯光写东西，林渡问他写什么，他只笑着说“写咱们以后要去的地方，等我好点就一起去”。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陈砚写的“林渡的生活提醒”，一条一条，全是怕他忘的小事。

“小林，在家吗？”门口传来张阿姨的声音，带着点夜色的凉。林渡赶紧把便签夹进笔记本里，擦了擦眼睛去开门。张阿姨手里提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刚炒的瓜子，热气裹着焦香飘出来：“刚炒的葵花籽，咸香的，给你装了一袋。以前小陈总爱跟我一起炒瓜子，说冬天吃着暖和，还能陪你改案卷。”

林渡接过袋子，指尖碰到温热的袋子，像握住了陈砚以前递来的热牛奶。他把张阿姨让进书房，指着桌上的台灯：“阿姨您看，这是小陈大学时买的台灯，还能用，灯光还是暖的。”张阿姨凑过来看，笑着点头：“这灯我见过，以前总看见你们书房亮着它，小陈说这是‘林律师的保护灯’，怕你熬夜伤眼睛。”

送走张阿姨后，林渡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暖黄的光落在摊开的案卷上，像陈砚还在身边，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改稿，偶尔递过一颗瓜子：“林律师歇会儿，吃颗瓜子再写。”他拿起一颗瓜子，剥开放进嘴里，咸香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和陈砚以前炒的一模一样——陈砚总爱把瓜子炒得焦一点，说“这样才香，林律师爱吃”。

他拿起手机，对着台灯和桌上的瓜子拍了张照，存进“和陈砚的冬天”相册里。然后打开那本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

“陈砚，今天找到你买的台灯了，灯光还是暖的，便签我也看到了。张阿姨送了炒瓜子，咸香的，像你以前炒的。夜里很静，台灯的光罩着案卷，像你还在身边，陪着我改稿，说‘林律师别着急，慢慢来’。”

写完后，他合上笔记本，把台灯调到最柔的亮度。暖黄的光落在书柜上，照亮了那些旧物——陶杯、手绘本、标本册、砂锅，每一件都在光里泛着柔暖的光。林渡摸出口袋里的戒指，放在灯座的星星贴纸上——刻着“陈砚”的那枚，冰凉的金属贴着暖烘烘的灯座，像陈砚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窗外的夜色渐浓，台灯的光却始终亮着。林渡知道，陈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旧台灯的暖光里，在炒瓜子的咸香里，在便签的字迹里，更在他往后余生的每一个需要光的夜晚里。只要这盏灯亮着，只要记得这些温暖，哪怕是再黑的夜，也会因为这份未凉的光，变得格外安心——因为陈砚说过，光不会灭，他的爱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