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的阳光带着薄暖,林渡在厨房储物柜最里面,终于摸到了那只深褐砂锅——锅沿缺了个小角,是陈砚当年搬新家时没拿稳摔的,他当时急得直搓手,用米白色贴纸贴了个小太阳盖住缺口,说“这样就看不出来了,还能接着用”。
这只砂锅是陈砚的“煲汤专属”。那年林渡总加班犯胃痛,陈砚听同事说砂锅煲汤养胃,就跑了三家厨具店,挑了这只最厚的,说“厚砂锅炖得透,汤才鲜”。第一次煲汤是玉米排骨汤,陈砚在厨房折腾了一下午,水加少了烧干半锅,又重新加水炖,最后端出来时,汤里的玉米都炖得烂成了泥,他却红着脸说“林律师尝尝,虽然卖相不好,味道肯定行”。林渡喝了一口,鲜得眼眶发热——那是他第一次喝到有人为他特意炖的汤。
林渡把砂锅抱出来,放在灶台上。指尖抚过锅沿的小太阳贴纸,贴纸边角已经卷了边,是常年被热气熏的。他掀开锅盖,里面藏着一张叠得整齐的便签,是陈砚的字迹,还沾着点干了的汤渍:“排骨汤步骤:1. 排骨焯水加姜片去腥味;2. 玉米切段、胡萝卜滚刀块(林律师不爱吃太小的);3. 小火慢炖两小时,最后加盐(别放太多,林律师口味淡)。”
便签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要是我不在了,林律师也得自己炖汤喝,别总吃外卖。”林渡的指尖捏着便签,指腹反复蹭过“自己炖汤喝”几个字,眼泪慢慢滴在砂锅壁上,晕开一点浅痕。他想起陈砚住院前,最后一次用这只砂锅煲汤,也是玉米排骨汤,当时陈砚的手已经有些抖,却还是坚持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的汤咕嘟冒泡,轻声说“以后林律师要学会自己炖,不然胃痛该犯了”。
“小林,在家吗?”门口传来张阿姨的声音,带着点冬日的清寒。林渡赶紧把便签夹进砂锅盖子里,擦了擦眼睛去开门。张阿姨手里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刚挖的山药,沾着点泥土:“老家亲戚送的山药,新鲜得很,给你拿几根。以前小陈总用山药煲汤,说你吃了养胃,还跟我请教怎么炖才面。”
林渡接过山药,指尖碰到带着泥土的薯块,凉丝丝的却很实在。他把张阿姨让进厨房,指着灶台上的砂锅:“阿姨您看,这是小陈以前煲汤的砂锅,他贴的小太阳还在,里面还有他写的步骤。”张阿姨凑过来看,笑着点头:“这孩子心细,连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怕你忘了。”
送走张阿姨后,林渡按照便签上的步骤,开始炖排骨汤。排骨焯水时,他加了两片姜,像陈砚教的那样;玉米切得段长长的,胡萝卜滚成大块;小火慢炖时,他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看着砂锅冒出来的热气,像陈砚以前那样,时不时掀开盖子搅一搅,怕汤粘了底。
两小时后,汤的鲜香味漫满了厨房。林渡盛了一碗,放在餐桌对面——那是陈砚以前常坐的位置,又盛了一碗自己喝。喝第一口时,鲜美的味道从舌尖暖到胃里,和陈砚炖的一模一样。他想起以前陈砚总坐在对面,看着他喝汤,问“够不够鲜?要不要再加点盐?”,现在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却觉得陈砚就在对面,笑着等他回答。
他拿起手机,对着砂锅里的汤和餐桌对面的空碗拍了张照,存进“和陈砚的冬天”相册里。然后走进书房,打开那本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
“陈砚,今天找到你煲汤的砂锅了,小太阳贴纸还在,里面的步骤便签我也看到了。张阿姨送了山药,我炖了排骨汤,和你以前做的一样鲜。我按照你写的步骤来的,没放太多盐,也没把玉米炖烂。你要是在,肯定会说‘林律师终于学会煲汤了,不容易’。”
写完后,他合上笔记本,把砂锅洗干净,放在厨房最显眼的位置——以后还会用它炖很多次汤,像陈砚希望的那样。林渡摸出口袋里的戒指,放在砂锅的小太阳贴纸上——刻着“陈砚”的那枚,冰凉的金属贴着温热的砂锅壁,像陈砚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厨房还留着汤的鲜香味。林渡知道,陈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旧砂锅的陶土纹理里,在排骨汤的鲜香里,在便签的字迹里,更在他往后余生的每一顿暖胃的饭里。只要用着这只砂锅,只要记得这些味道,哪怕是再冷的冬天,也会因为这份未凉的鲜,变得格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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