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的风带着刺骨的冷，林渡把阳台的玻璃窗关得严实，却还是能听见风卷着枯叶划过窗棂的声响。他蹲在客厅角落，擦着那个掉了漆的铁皮暖炉——炉身是浅灰色的，边角磨得露出里面的金属色，是陈砚当年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宝贝”，说“冬天烤橘子、烤栗子最香，比空调暖多了”。

暖炉是陈砚二十五岁生日时买的。那天他揣着刚发的兼职工资，在旧货市场转了一下午，回来时手冻得通红，却抱着暖炉笑得像个孩子：“林渡你看，才五十块！咱们冬天不用冻手了。”林渡当时还笑他“捡破烂”，可当陈砚第一次把烤得金黄的橘子递到他手里时，温热的甜香钻进喉咙，他忽然觉得，这个旧暖炉比任何昂贵的家电都暖。

林渡把暖炉擦干净，找了块旧布垫在下面，插上电源。红灯亮起的瞬间，炉身慢慢发热，像陈砚以前把手伸进他口袋里的温度，一点点漫开来。他从冰箱里拿出几个橘子——是陈砚爱吃的蜜橘，皮薄汁多，以前冬天总买一大袋，堆在茶几上，烤橘子的香味能飘满整个屋子。

他学着陈砚的样子，把橘子洗干净，在炉壁上轻轻滚了滚。橘子皮渐渐变软，渗出细小的水珠，陈砚以前总说“这样烤出来才不会糊，皮也容易剥”。林渡盯着炉壁上的橘子，忽然想起第一次和陈砚烤橘子的场景——陈砚把橘子放得太近，皮烤焦了，黑糊糊的像块炭，却还是硬塞给林渡：“没事，里面还能吃，甜得很。”林渡咬了一口，果然甜，却故意皱着眉说“苦死了”，看陈砚急得直跺脚，偷偷笑了很久。

“叮”的一声，暖炉的温控灯跳了，林渡赶紧把橘子拿下来。橘皮已经烤得发皱，轻轻一剥就掉，橘瓣裹着温热的汁水，咬一口，甜香混着热气，从舌尖暖到胃里。他把烤好的橘子放在白瓷盘里，摆了两个——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陈砚的，像以前那样，等着陈砚坐过来，抢他盘子里的橘子。

茶几上还放着陈砚以前贴的便签，粘在暖炉旁边，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还能看清：“林律师注意：烤橘子最多放两个，多了会烤焦；栗子要切小口，不然会炸；吃完要把暖炉断电，别忘啦！”每一条后面都画着小小的哭脸，像在抱怨林渡总丢三落四。

林渡指尖抚过便签，忽然想起陈砚住院前，还在暖炉上贴了一张新的：“林渡，要是我不在了，你也要记得烤橘子吃，暖身子。”当时他以为是玩笑，没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陈砚早就把他的往后，都写在了这些细碎的提醒里。

他拿起手机，对着盘子里的橘子拍了张照，存进“陈砚的味道”相册里。相册里已经存了很多照片：番茄炒蛋、可乐鸡翅、洱海的日出、古城的三角梅，每一张都带着陈砚的影子，像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被小心地装在手机里，随时能拿出来看。

暖炉还在发热，林渡又烤了几个栗子。栗子是前几天买的，他特意挑了颗粒大的，像陈砚以前那样，在栗子壳上切了小口。栗子在炉壁上“滋滋”响，偶尔蹦一下，林渡赶紧伸手按住，像陈砚以前那样，生怕栗子滚到地上。

栗子烤好后，他剥了一个，递给对面的空座位：“陈砚，栗子熟了，你尝尝，比上次你烤的还甜。”空气安静，却好像有个声音在回应他，轻得像风拂过窗帘，带着熟悉的笑意。

晚上，他坐在暖炉边，打开那本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暖炉的光落在纸上，把字迹映得暖暖的。他写道：“陈砚，今天烤了橘子和栗子，暖炉还是老样子，烤出来的橘子还是那么甜。你贴的便签还在，我都记得，没忘断电，也没烤焦。以后每个冬天，我都会烤橘子，就像你还在身边，跟我一起等橘子变甜。”

写完后，他把笔记本放在暖炉旁边，旁边摆着那枚刻着“陈砚”的戒指。暖炉的光落在戒指上，泛着淡淡的光，像陈砚的眼睛，在看着他，陪着他。窗外的风还在吹，可屋子里却暖融融的，橘子的甜香、栗子的焦香，混着暖炉的温度，把整个屋子都填得满满的——没有空荡，只有回忆的甜。

林渡拿起一个烤橘子，慢慢吃着。他知道，陈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暖炉的温度里，在橘子的甜香里，在每一张便签里，更在他往后余生的每一个冬天里。只要想起这些，再冷的冬天，也会变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