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快递签收单

小区快递柜的提示音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刻响起。这是本周第三次，凌晨三点零七分，我的手机屏幕亮起，白底黑字的通知栏里躺着一行字：“您有1件快递已放入23号柜，取件码6-7-4-2，请及时取件。”

我裹紧睡衣站在楼道里，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身后逐一熄灭，像被什么东西吞进了黑暗。23号柜的指示灯是诡异的青绿色，不同于其他柜子的暖黄。输入取件码时，指尖触到键盘的凉意穿透了薄茧，像是摸到了一块浸在冰水里的金属。

柜门弹开的瞬间，没有快递盒，只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白色纸片，边缘泛着陈旧的霉斑。展开后，是一张打印的签收单，收件人姓名、电话、地址都精准地印着我的信息，唯独“寄件人”一栏写着“404室住户”——我们这栋楼最高只有18层。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备注栏。用黑色水笔写着几行小字，字迹歪扭得像是在颤抖：“您上周二凌晨两点十分，在阳台浇花时，浇湿了楼下晾晒的白衬衫。那件衬衫不是我的，是它的。它现在没有衣服穿了，需要您赔一件新的，必须是纯棉白衬衫，领口要绣一朵蓝色的小雏菊。明天这个时间，把衬衫放在23号柜里，不要打开柜门看，也不要问为什么。”

我攥着签收单跑回家，反锁房门，连阳台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桌上的电子钟跳成三点十五分，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哗啦”声，像是布料被风吹动。我贴着墙壁挪到阳台，透过窗帘缝隙往下看——楼下的晾衣绳是空的，月光把水泥地照得惨白，只有我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凌晨四点，我才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件纯棉白衬衫。没有蓝色雏菊，我找了支蓝色马克笔，颤抖着在领口画了一朵。天快亮时，我抱着衬衫坐在沙发上，不敢闭眼，总觉得黑暗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盯着那件衬衫。

第二天凌晨三点零七分，手机提示音准时响起。我抱着衬衫走到23号柜前，输入取件码，柜门弹开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我迅速把衬衫塞进去，刚要关门，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一缕冰凉的布料，触感像泡了水的棉花，顺着我的手腕往上爬。

“领口的雏菊画得太歪了。”一个细弱的声音从柜子里传出来，带着水汽，“不过没关系，它不挑。对了，下次浇花时，记得看看阳台栏杆上，有没有挂着不属于你的白衬衫。”

柜门“咔嗒”一声自动关上，取件码键盘的青绿色指示灯灭了。我跌坐在地上，手腕上留下一圈淡蓝色的印子，像被布料勒过。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一条新的快递通知：“您有1件快递已放入23号柜，取件码6-7-4-2，请及时取件。”

我没有去取。直到今天，每次路过23号柜，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还有隐约的、布料摩擦的“哗啦”声。昨晚我在阳台浇花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栏杆上挂着一件白衬衫，领口绣着一朵蓝色的小雏菊，在风里轻轻晃着。

我没敢碰，也没敢告诉任何人。只是从那天起，我的衣柜里，再也找不到一件白色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