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抵着冰冷的铁门，肖战的身体早已被夜里的寒气侵蚀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缓缓睁开眼，那场关于过去的梦境，像一剂猛药，强行将他从混沌中拽了出来。

雨已经停了，天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透进来，是灰蒙蒙的，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压抑。

正当他撑着墙壁，想挣扎着站起来时，身后那扇紧闭了一夜的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王一博站在门内，身上是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遮住了下颌的线条。

他似乎也是一夜未眠，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那双桀骜的丹凤眼此刻写满了疲惫和疏离。

四目相对，空气在瞬间凝固。

王一博的目光在肖战苍白如纸的脸上停留了一秒，看他漂亮的瑞凤眼此刻布满红血丝，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瓷器。

很快王一博便移开视线，仿佛门口站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团碍事的空气。

他面无表情地迈开腿，径直从肖战身边走过，似乎打算就这么下楼。

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一只冰冷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抓住了王一博的裤脚。

王一博的脚步顿住。

他垂下眼，看着那只攥着他裤腿、骨节分明却在微微颤抖的手。

那双手，曾经在他背上画过画，曾经为他系过领带，也曾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亲手签下了将他全家推入深渊的文件。

“放手。”王一博的声音比楼道里的晨风还要冷。

肖战没有放，反而攥得更紧。

他仰起头，视线模糊，冷风刺激得他眼眶发酸。

他已经不是昨晚那个只记得甜蜜过往、茫然无措的肖战了。

那场冰冷的梦，让他记起了更多，那些被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仇恨的根源。

“王一博，”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我……是忘了很多事，但是昨晚，我想起来一些。”

王一博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站着。

“你怪我害你家破人亡，”肖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可是……可是你父亲，也是他先让我家破人亡的！”

这句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刺进王一博的后背。

他猛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还蹲在地上的肖战。他的眼神里，昨夜那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恨意再次翻涌起来。

“所以呢？”王一博嗤笑一声，笑声里淬满了冰冷的嘲讽，“你现在想起来了，所以呢？是想告诉我，你做的一切都理所当然？”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蜷在地上的肖战完全笼罩。

那股混着冷风和烟草味的凛冽气息再次将肖战包裹，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我没忘，”王一博的声音压得很低，似在极力克制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暴烈情绪，“当初我找到你，质问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一模一样的话，一字不差。”

他弯下腰，与肖战平视，那双曾只为一人亮起过野火的丹凤眼，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肖战，你告诉我，你到底是真忘了，还是演上瘾了？是不是觉得换个失忆的剧本，我就能把你对我、对我们王家做过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王一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冰锥，扎进肖战的心里。

原来，他曾经也这样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复仇辩解过。那时的他，该是何等的快意，又是何等的……冷酷。

肖战嘴唇颤了颤，他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疲惫、狠戾，却依旧俊逸得惊心动魄。

他记得这张脸笑起来时会露出小括号，记得这双眼在情动时会染上薄红，记得这张脸的主人会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用鼻音像小猪一样哼哼唧唧地撒娇。

那些记忆是暖的，可眼前的现实，却是冰的。

“我……”

肖战像是被人扼住喉咙，想要辩解的话，都是在亲手剖开自己的胸膛，将那颗曾经鲜活跳动、如今却千疮百孔的心脏，暴露在王一博冰冷的审视之下。

“但是今雨……”他急切地抓住王一博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一博，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绝对不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

“无辜？”王一博冷笑，猛地甩开肖战的手。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带起的风刮得肖战脸颊生疼。

“你跟我谈无辜？”王一博直起身，再次恢复回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笑得肩膀都在抖，笑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充满了荒凉和悲怆，“肖战，那我呢？我难道不无辜吗？”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眼眶红得吓人，“我把所有的信任、所有的爱、我他妈的一切都给了你！结果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用来报复我父亲的工具？一颗让你踩着上位的棋子？”

“被你骗感情，被你骗走真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父亲锒铛入狱……这些，难道是我活该吗？”

“还有我妹妹！”提到王今雨，王一博的声音骤然拔高，几近嘶吼，那压抑了一夜的痛苦终于在此刻决堤，“她那么喜欢你，或者说，她那么爱你！她有什么错？”

“对不起……”肖战的视线变得模糊，“……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辩解，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看着王一博因为激动而猩红的眼，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颤抖的指尖。

他知道，王一博在痛苦，和他一样。

一个念头，像是在绝境中生出的藤蔓，疯狂地在他脑中滋长。

他不能走，他不能离开这里。

一旦走了，他们就真的完了。他必须留下，用任何方式。

肖战的身体已经临近极限，一夜的寒风和滴水未进，让他浑身发冷，头痛欲裂。这副孱弱的身体，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他撑着地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目光固执地锁住王一博。

“好……你说得都对。”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碾碎的砂砾，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是我欠你的，都是我欠你的……王一博，我愿意补偿，用什么补偿都行……”

“只要你让我留下……我……”

话音未落，肖战的眼神骤然“失焦”，身体似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线偶，软软地倒了下去。

……

宝贝们，国庆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