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得如同实体,将视觉彻底剥夺。档案室里死寂无声,唯有彼此交缠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耳中轰鸣,被无限放大。规则高悬于顶——超过30分贝的声音是丧钟,分离超过一米是绝路。
驰骋紧紧握着吴所畏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但这份疼痛在此刻却成了安心的源泉。他微微侧身,将吴所畏更严密地护在自己与冰冷的档案柜之间,形成一个相对受保护的角落。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几乎贴上吴所畏的耳廓,用仅能两人感知的气流声送出指令:“跟我……移动……慢……”
每一个字都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吴所畏立刻领会,他屏住呼吸,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被驰骋牵引的那只手上,以及脚下可能存在的任何细微触感。
这是一场在刀尖上起舞的逃亡。
驰骋凭借着进来时惊鸿一瞥留下的方向感,以及顶尖猎手对空间的天然直觉,带着吴所畏,开始以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向着记忆中门口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轻如鸿毛,脚掌先试探性地接触地面,感知有无障碍,再缓缓放下整个脚掌,确保不发出丝毫声响。
他们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吴所畏的额头偶尔会擦过驰骋坚实的后背,能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驰骋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在这片冰冷的黑暗中,成了唯一的热源。彼此的呼吸因为紧张和小心翼翼而显得有些急促,温热地喷洒在对方的颈侧或脸颊,带来一阵阵微麻的痒意和难以言喻的亲昵感。
吴所畏甚至能闻到驰骋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雪松与一丝汗水的味道,这味道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仿佛被放大了数倍,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攻击性,萦绕在他的鼻尖,也悄然钻入心扉。
太近了。
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近到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像是无声的拥抱。
吴所畏感觉自己的耳根越来越烫,心跳也快得有些不正常。他试图将这归咎于对规则的恐惧和紧张,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反驳:不只是这样。
就在他们缓慢移动了大约七八米,似乎已经绕过了几排档案柜时,吴所畏的脚尖不小心碰到了一個滚落在地的、似乎是笔筒的东西。
那东西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几乎不存在的“咕噜”声。
然而,在这片连呼吸都嫌吵的绝对寂静中,这一丁点声音,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刹那间,两人全身僵硬,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嘶嘶——”
“窸窣——”
仿佛回应般,从档案室深处多个方向,传来了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和低语,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划过地面,又像是许多人在同时窃窃私语。黑暗似乎变得更具“质感”,某种冰冷、粘稠的存在被惊动了,开始向着声音的源头汇聚。
驰骋的反应快得惊人。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已经猛地将吴所畏彻底揽入怀中,用自己的后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时带着他,迅速而无声地向侧后方一个半开的档案柜角落退去。
这个角落空间狭小,恰好能容纳两人紧紧相贴。驰骋将吴所畏完全圈在怀里,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吴所畏的脸被迫埋在驰骋的肩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颈动脉有力的搏动,以及他胸膛因屏息而带来的轻微起伏。
那些“窸窣”声和低语在附近徘徊、搜索,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般扫过他们藏身的角落。有那么一瞬间,吴所畏甚至感觉到一缕湿冷粘滑的“东西”擦过了驰骋的后背衣衫。
驰骋的身体绷得像一块钢铁,纹丝不动,只有环住吴所畏腰部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吴所畏埋在驰骋肩头,鼻尖充斥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耳边是他沉稳(尽管可能也加速了)的心跳。最初的紧张和恐惧,竟在这种极致的拥抱和守护中,慢慢沉淀下来,转化成一种奇异的、混杂着依赖与悸动的复杂情绪。他甚至能分神去想,驰骋的怀抱……比他想象中还要令人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搜寻的“东西”似乎一无所获,窸窣声和低语渐渐远去,最终再次消失在死寂的黑暗里。
危机暂时解除。
两人依旧维持着紧紧相拥的姿势,谁都没有先动。劫后余生的松弛感,以及黑暗中滋生的、无法言说的暧昧情愫,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吴所畏能感觉到驰骋的下巴轻轻抵在自己的发顶,呼吸吹动了他的发丝。他的手掌,原本只是虚扶在驰骋身侧,不知何时,已经下意识地抓紧了驰骋腰侧的衣服布料,攥得紧紧的。
驰骋先动了。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松开了些许怀抱,但双手依旧扶在吴所畏的腰侧。他低下头,在黑暗中试图寻找吴所畏的眼睛,灼热的气息拂过吴所畏的额头。
“没事了?”他用气声问,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吴所畏摇了摇头,想起他看不见,也学着他用气声回答:“没事。” 声音出口,才发觉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
驰骋似乎察觉到了,扶在他腰侧的手轻轻拍了拍,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然后,他的手缓缓上移,带着试探性的谨慎,抚上了吴所畏的后颈,指尖轻轻摩挲着他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的颈椎。
这个动作带着强烈的安抚和占有意味,让吴所畏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黑暗中,视觉的缺失让触感变得格外敏锐,驰骋指尖的温度和力道,清晰地传递着一种超越言语的关怀。
“继续走?”驰骋再次贴近他耳边询问,气息温热。
吴所畏点了点头。
这一次,当他们再次开始移动时,姿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一前一后牵引,而是变成了几乎并肩,驰骋的手臂依旧环在吴所畏的腰间,将他半揽在怀中,两人身体的接触面积更大,移动起来更像一个连体的整体。
这种姿态无疑更加亲密,也……更加安全。至少在规则的限制下,他们几乎不可能意外分离。
他们就像黑暗中共生的藤蔓,依偎着,摸索着,凭借着驰骋模糊的方向感和彼此间无需言传的默契,一点一点,朝着希望可能存在的光亮处挪去。每一次呼吸的交融,每一次身体的轻微摩擦,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正在悄然变质的情感。规则怪谈的恐怖依旧悬顶,但在这极致的黑暗与寂静里,某种比规则更古老、更强大的东西,正在两颗心之间悄然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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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