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双廊渔村返程的那天，清晨的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裹着洱海。林渡骑着自行车往民宿走，车轮碾过沾着露水的青石板，发出的声响比来时更轻——他怕惊扰了这满湖的安静，也怕碰碎了揣在心里的、关于陈砚的细碎回忆。

民宿阿姨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是热腾腾的粥和包子。“小伙子，这是我自家包的豆沙包，你带在路上吃。”阿姨把装着包子的油纸袋递给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布包，“这里面是我晒的玫瑰干，泡水泡茶都好喝，你带着，想起来的时候就泡一杯，像有人陪着你似的。”

林渡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布料上细密的针脚，突然想起陈砚以前总爱给他缝掉了的纽扣。陈砚的手很巧，缝的纽扣又整齐又结实，每次都会笑着说“林律师你怎么总把纽扣弄掉，是不是跟案卷打架太用力了”。他把布包放进背包，轻声说：“谢谢阿姨，我会好好收着的。”

收拾行李时，他把那本《百年孤独》放在最上面，书里夹着从渔村带回来的一片三角梅花瓣；装明信片的木盒子摆在副驾驶座上，旁边是陈砚的旧外套——他要让这些东西，都离自己近一点，像陈砚还在身边陪着一样。

车子开出大理的时候，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手上的银镯子上，反射出细碎的光。他打开收音机，里面又放起了那首陈砚喜欢的老歌，旋律轻轻的，像风拂过湖面。林渡跟着调子哼，哼到“一辈子太长，珍惜当下”那句时，突然想起陈砚确诊那天，躺在病床上跟他说“林渡，咱们虽然没多少时间了，但能在一起，就很好”。

那时候他总觉得天塌了，可现在才明白，陈砚说的是对的——他们虽然没走完一辈子，可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已经足够支撑他，走完剩下的路。

高速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远处的山一座连着一座，像陈砚以前画过的简笔画。林渡想起在洱海边看日出的那天，陈砚在梦里跟他说“好好活着”，现在他终于懂了，好好活着，不是忘了陈砚，而是带着陈砚的爱，把日子过好，把他们没看过的风景看完，把他们没说的话，慢慢说给风听，说给星星听。

车子开到中途的服务区，他停下来休息。走进便利店，看见货架上摆着陈砚喜欢吃的薄荷糖，他拿了一盒，放进兜里——以前陈砚总在口袋里装着薄荷糖，说“吃一颗，脑子会更清醒”，每次林渡改案卷改到头疼，陈砚就会递给他一颗，看着他含在嘴里，笑着说“林律师，清醒点了吗？还能跟案卷继续打架吗”。

他走到车边，剥开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像陈砚还在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他对着副驾驶座上的木盒子说：“陈砚，我买了你喜欢的薄荷糖，等回去了，咱们一起吃。”

继续上路时，天渐渐暗了下来。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在洱海边看到的晚霞。林渡打开车窗，风带着傍晚的凉意吹进来，拂过他的头发。他摸出口袋里的戒指，放在掌心——冰凉的金属贴在皮肤上，却让他觉得安心。

车子驶进熟悉的城市时，已经是晚上了。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像一串一串的星星，照着他回家的路。林渡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想起以前和陈砚一起散步的日子。那时候他们总爱走这条路，陈砚会牵着他的手，说“林渡，你看，咱们的家就在前面，里面有你喜欢的书，有我喜欢的咖啡，多好”。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他提着行李上楼。打开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陈砚喜欢的洗衣液味道，他出门前特意把家里的衣服洗了，晾在阳台，现在衣服已经干了，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

他把行李放在客厅，走到书房。书桌上的笔记本还摆在正中间，旁边是那枚刻着“林渡”的戒指。他把从大理带回来的《百年孤独》放在书桌上，又把三角梅花瓣夹进笔记本里，然后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陈砚，我回来了。这次去大理，看到了很多好看的风景，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也遇到了很多温柔的人。我把咱们的回忆，都装在了那个木盒子里，以后，我会把更多的回忆装进去，把咱们的故事，一直写下去。”

写完后，他把笔记本合上，放在书桌上。然后走到阳台，推开玻璃门。晚风带着小区里的花香吹进来，远处的城市灯火亮着，像撒在黑夜里的碎钻。他想起在渔村的夜晚，看到的满天星星，想起陈砚在梦里跟他说的话，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他知道，陈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洱海边的日出里，在古城的三角梅里，在渔村的鱼丸汤里，在每一阵吹过的风里，在每一束温暖的光里，更在他的心里，在他的心跳里，在他往后余生的每一个瞬间里。

林渡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远处的灯火，轻声说：“陈砚，以后的日子，我会带着你的爱，好好走下去。咱们的故事，还没结束呢。”

夜风轻轻吹着，带着他的话，飘向远方，飘向那个有陈砚的、满是星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