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阳光,是淡金色的,透过窗帘缝隙落在行李箱上,像陈砚以前总爱偷偷贴在他案卷上的便利贴——暖得没什么攻击性,却能一下子撞进心里。
林渡蹲在客厅地板上收拾行李,动作慢得像在数时光的碎片。行李箱是他和陈砚去年一起买的,银灰色,侧面还贴着一张小小的洱海明信片,是当时在旅游展上拿的,陈砚当时笑着贴上去,说“等咱们有空,就带着它去这儿”。现在,林渡指尖抚过那张有些卷边的明信片,把陈砚的米白衬衫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去——衬衫领口的“C&L”绣标被他特意翻到外面,像怕陈砚认不出自己的东西。
还有那本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他放在了随身背包的侧袋里,旁边塞着那枚刻着“陈砚”的戒指——走路时戒指会轻轻撞在笔记本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陈砚在跟他说话。最后,他从书房抽屉里拿出那半罐没喝完的咖啡豆,也放进了背包——陈砚总说“咖啡要喝新鲜的”,可林渡想,带着这个,就像陈砚还能陪他在洱海边煮一杯热咖啡。
锁门的时候,林渡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暖黄的灯光还亮着,沙发上的毯子搭得好好的,书桌上的笔记本摆在正中间,仿佛他只是出门买个菜,很快就会回来,而陈砚会坐在书桌前,笑着说“林律师,你怎么才回来”。他轻轻带上门,“咔嗒”一声,门锁扣上的瞬间,眼泪终于没忍住,砸在门把手上,碎成一小片湿痕。
车子开出小区时,路边的月季开得正盛,粉的、白的,被晨露沾着,像陈砚化疗时放在床头的那束。林渡放慢车速,看了一眼窗外,轻声说:“你看,你说的春天,真的来了。”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月季的香,落在他的手背上,像陈砚以前的指尖,轻轻碰他的手。
高速路上的车不多,阳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方向盘上,暖融融的。林渡打开了收音机,里面在放一首老歌,旋律很轻,是陈砚以前喜欢的。他跟着调子轻轻哼,哼到副歌部分,突然想起大学时的某个周末,他们挤在宿舍的小床上,耳机里放着这首歌,陈砚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林渡,以后咱们有了家,就买个大音响,天天放这首歌”。那时候的愿望很简单,简单到以为伸手就能摸到,可现在,大音响没买,唱歌的人却走了。
开到中途的服务区时,林渡停了车。他下车拉伸了一下,走到便利店门口,看见冰柜里放着陈砚喜欢吃的草莓味冰淇淋。以前陈砚总说“冰淇淋要冬天吃才够味”,可夏天也会偷偷买,每次都要分一半给林渡。林渡站在冰柜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了一支,付完钱,走到车子旁边,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却让他想起陈砚吃冰淇淋时,嘴角沾着奶油的样子,笑着说“林律师,你看我像不像小馋猫”。
他把冰淇淋放在副驾驶座上,对着空座位说:“给你留的,别偷吃太多,会肚子疼。”副驾驶座上还放着陈砚的旧外套,是去年冬天穿的,林渡早上出门时特意拿过来的,说“路上冷,给你盖着”。外套的口袋里,他还放了一张照片——就是那张大学毕业时在银杏树下拍的,照片里的陈砚笑得灿烂,好像能透过照片,把温暖传递给现在的他。
重新上路时,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山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云朵像棉花糖一样飘在天上。林渡打开车窗,晚风带着山野的味道吹进来,很清新。他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想起陈砚以前说过的话:“林渡,我看过一张洱海的照片,日出的时候,天空是粉紫色的,水面上像撒了星星,特别美。”那时候林渡还笑着说“等咱们结婚,就去那儿度蜜月”,现在,蜜月没了,可他还是要带着陈砚去看那片粉紫色的天空。
车子驶入大理境内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路边的民宿亮起了暖黄的灯,挂着红灯笼,很有烟火气。林渡按照导航,找到之前订好的民宿——民宿在洱海边,老板是个很热情的阿姨,看见他,笑着迎上来:“小伙子,一路辛苦了,明天想看日出的话,我早上叫你,最佳观赏点就在门口的湖边,可近了。”
“谢谢阿姨。”林渡笑了笑,接过钥匙。他提着行李走进房间,房间里有一扇大窗户,正对着洱海。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湖水的湿润气息吹进来,远处的湖面泛着波光,像撒了一层碎银。他把陈砚的衬衫拿出来,挂在窗边的衣架上,又把那枚戒指放在窗台上,对着戒指说:“你看,咱们到了,明天就能看见日出了。”
民宿阿姨送来了热水,还端来一盘当地的小点心,说“晚上饿了可以吃点”。林渡道了谢,阿姨走后,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拿出那本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翻开,在新的一页上写:“陈砚,我们到洱海了,这里的风很软,湖水很清,阿姨人很好,还给我们送了点心。明天早上,我们一起看日出,你说的粉紫色天空,我一定会帮你看到。”
写完后,他把笔记本放在戒指旁边,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窗边——陈砚胃不好,以前晚上总爱喝一杯热水。他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洱海,心里很平静,不像在墓园时那么痛,也不像在空屋里那么空,反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好像陈砚真的就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看这片湖,等着明天的日出。
夜深了,民宿里的灯渐渐灭了,只有湖边的路灯还亮着,照着湖面。林渡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那枚戒指,很快就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陈砚站在洱海边,日出正从湖面升起来,天空是粉紫色的,水面上撒满了星星,陈砚笑着对他说:“林渡,你看,真的很美。”他想伸手抱住陈砚,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然后陈砚的身影渐渐模糊,只留下一句“林渡,好好活着”。
林渡猛地睁开眼,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走到窗边,看见天边已经有了淡淡的粉紫色——日出要来了。他快速穿上衣服,拿起背包里的笔记本和戒指,还有陈砚的旧外套,匆匆走出房间。
民宿阿姨已经在门口等他了,笑着说:“小伙子,快去吧,正好赶上。”林渡点点头,朝着湖边跑去。湖边已经有几个人在等了,他找了个安静的位置,把陈砚的外套铺在地上,坐下,然后把戒指放在膝盖上,笔记本摊开在旁边。
天边的粉紫色越来越浓,太阳慢慢从湖面升起来,金色的光芒洒在水面上,像陈砚说的那样,撒满了星星。林渡看着眼前的景色,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着说:“陈砚,你看,真的很美,比你说的还要美。”
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湖水的气息,吹起了他摊开的笔记本页面,刚好停在写着“一辈子”的那一页——是陈砚在毕业照片背面写的那两个字,林渡后来剪下来,贴在了笔记本里。他伸手按住页面,指尖抚过“一辈子”,轻声说:“陈砚,咱们的一辈子,还没结束呢,我会带着你,把剩下的路走完,把没看的风景看完,把没说的话,慢慢说给你听。”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光芒万丈,照在林渡的脸上,也照在他膝盖上的戒指上,戒指反射出细碎的光,像陈砚的眼睛,在看着他,陪着他,一起迎接这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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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