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招考试的前一晚，雨就开始下了。细密的雨丝敲打着窗户，像无数根轻细的针，扎在沈知野的心上。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攥着江砚白给他整理的生物笔记，指尖反复摩挲着扉页上那句“加油，你一定能考上”，眼眶又开始发热。

　　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照亮了摊开的医科大学招生简章，也照亮了旁边放着的保温桶——里面是他特意让家里阿姨煮的冰糖雪梨羹，江砚白最近总咳嗽，喝这个能缓解些。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十点了，按照医生的嘱咐，江砚白这时候应该已经睡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给对方发消息，问问他今天有没有不舒服，明天考试要不要去医院送他。

　　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一句“早点休息，明天我去医院找你”。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就收到了江砚白的回复，是个简单的笑脸表情，后面跟着一句“你也早点睡，别熬夜，考试要加油”。沈知野看着那条消息，心里又暖又酸，他对着屏幕点了点头，像是江砚白能看到一样，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继续翻看笔记。

　　其实该看的知识点他早就看完了，模拟题也做了一遍又一遍，可他还是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怕自己考不好，怕辜负江砚白的期望，更怕……怕等他考完试，江砚白的身体又变差了。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求你保佑江砚白好好的，等我考上医科大学，我一定好好学习，治好他的病。”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渐渐亮了，他才回到书桌前，收拾好考试要用的文具——2B铅笔、中性笔、橡皮，还有江砚白昨天特意给他的那支钢笔。那支钢笔是江砚白小学时得的三好学生奖品，笔身是银色的，上面刻着小小的“努力”两个字，江砚白说这支笔能带来好运，让他考试的时候带着。

　　他把文具放进笔袋，又把保温桶里的冰糖雪梨羹热了热，然后背上书包，快步走出家门。雨比昨晚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路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走起来很费劲。他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医院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见到江砚白，把冰糖雪梨羹给他喝，然后好好考试，不辜负他的期望。

　　到医院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离考试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他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怕吵醒江砚白。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江砚白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得像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看起来很虚弱。

　　沈知野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坐在床边，看着江砚白的睡颜，心里一阵心疼。他伸出手，想帮江砚白把被子掖好，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他心里一紧，赶紧缩回手，怕自己的动作吵醒他。

　　就在这时，江砚白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沈知野时，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你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嗯，我来了。”沈知野赶紧点头，拿起保温桶，“我给你带了冰糖雪梨羹，热过了，你喝点吧，能缓解咳嗽。”他打开保温桶，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江砚白嘴边。

　　江砚白张了张嘴，喝下那勺雪梨羹，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带着淡淡的梨香，很舒服。他点了点头：“很好喝，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沈知野笑了笑，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多喝点，对你身体好。”

　　江砚白喝了小半碗，就摇了摇头：“我喝不下了，你快走吧，别耽误考试。”他看着沈知野，眼神里满是期待，“考试要加油，我等你回来给我讲题。”

　　沈知野放下保温桶，握住江砚白的手，掌心的温度想传递给对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考，等我回来，我们晚上去吃你喜欢的糖醋排骨。”他的声音很坚定，像是在承诺，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江砚白点点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支钢笔，递到沈知野手里：“这支笔陪我拿了很多次第一，现在给你，祝你考试顺利。”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沈知野的手，“我等你回来。”

　　沈知野接过钢笔，指尖碰到江砚白冰凉的手，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疼。他握紧钢笔，郑重地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他站起身，又看了江砚白一眼，“你好好休息，别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

　　“嗯。”江砚白笑着点头，挥了挥手，“去吧。”

　　沈知野转身走出病房，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江砚白还在看着他，脸上带着笑容，眼神里满是期待。他心里一暖，快步走出了医院，撑着伞往考场的方向走。

　　雨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路上的积水越来越深，伞根本挡不住斜飘的雨丝，沈知野的衣服很快就湿了一半。可他一点都不在意，心里只想着快点赶到考场，好好考试，早点回来见江砚白。他把钢笔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里，生怕被雨淋湿，那是江砚白给他的，是他的希望。

　　赶到考场的时候，离考试开始还有十分钟。他走进考场，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文具，把那支钢笔放在桌上。监考老师开始发试卷，沈知野深吸一口气，握紧钢笔，准备答题。

　　试卷发下来，他先浏览了一遍，大部分题目都是他复习过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些。他拿起钢笔，笔尖落在试卷上，开始认真答题。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节奏。

　　考试进行到一半时，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在催促着什么。沈知野握着那支钢笔，笔尖在试卷上飞快地移动，脑子里全是江砚白的脸，全是他说的“我等你”。他想起江砚白给他写的生日钢琴曲，想起江砚白帮他补课时认真的样子，想起江砚白靠在他怀里，说“沈知野，我不怕”。

　　他想快点考完，想快点回去，想告诉江砚白，他一定会考上，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医生，一定会让他好起来。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可他一点都没察觉，只是不停地答题，生怕浪费一秒钟。

　　终于，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沈知野放下钢笔，快速检查了一遍试卷，确认没有遗漏的题目后，才站起身，收拾好文具，快步走出考场。他没有停留，撑着伞就往医院的方向跑，雨太大了，伞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他的衣服很快就全湿了，头发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还是拼命地跑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见到江砚白，告诉他自己考得很好。

　　路上的积水很深，跑起来很费劲，他好几次差点摔倒，可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他想起江砚白早上的笑容，想起他们约定好晚上去吃糖醋排骨，心里就充满了力量。他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路过一家又一家店铺，雨水打在身上，冰凉刺骨，可他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心里只想着快点到医院。

　　终于，他看到了医院的大门。他加快脚步，冲进医院，快步往病房的方向跑。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还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可他总觉得这些声音很刺耳，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跑到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可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了——病房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的保温桶还在，可江砚白却不在床上。

　　“江砚白？”沈知野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走进病房，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江砚白的身影。他心里一紧，快步走出病房，拉住路过的护士，声音带着哭腔：“护士，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去哪里了？就是那个叫江砚白的男生，他去哪里了？”

　　护士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里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同学，你冷静点。江砚白同学在半小时前，心脏停止了跳动，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可还是……”

　　“你说什么？”沈知野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骗人！我早上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他还跟我说等我回来，他怎么会……怎么会心脏停止跳动？你一定是骗我的！”

　　他抓住护士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情绪激动得几乎失控：“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他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你让他出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护士被他晃得有些站不稳，可还是耐心地说：“同学，你别激动，我们真的尽力了。江砚白同学的病情很严重，早上你离开后没多久，他就出现了心脏骤停的情况，我们立刻进行了抢救，可还是没能留住他。”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递到沈知野手里，“这是他走的时候攥在手里的纸，上面写着你的名字，他应该是想留给你的。”

　　沈知野接过那张纸，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他慢慢展开纸张，上面是江砚白熟悉的字迹，清隽而温柔，写着一行字：“沈知野，别难过，好好活下去，记得我们的约定。”

　　纸的背面，是那首生日钢琴曲的乐谱，音符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可最后几个音符却没有写完，停在半空，像一声未完的叹息，也像江砚白未说完的话。

　　沈知野握着那张纸，身体一软，差点摔倒，他靠在墙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纸张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他看着那张纸，耳边全是雨声，还有心脏碎裂的声音，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他想起出门前，江砚白跟他说“我等你”，想起他们约定好晚上去吃糖醋排骨，想起他们说要一起去看海，想起江砚白给他的那支钢笔，想起江砚白帮他补课时认真的样子，想起江砚白靠在他怀里，说“沈知野，我不怕”……

　　可现在，江砚白不在了，那些约定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他手里的那张纸，成了江砚白留给她最后的礼物，也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走廊里的风很凉，吹在他湿透的衣服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慢慢走到病房里，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打开盖子，里面的冰糖雪梨羹已经凉了，就像江砚白的手一样，没有了温度。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凉掉的雪梨羹，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还在，可心里却苦得发涩。他想起江砚白早上喝雪梨羹时的笑容，想起他说“很好喝”，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滴进保温桶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江砚白，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沈知野的声音很轻，带着哽咽，“你说过等我回来的，你说过要跟我一起去吃糖醋排骨的，你说过要跟我一起去看海的，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被子上还残留着江砚白的气息，淡淡的松香，像琴房里的味道，可这气息却越来越淡，就像江砚白的身影一样，渐渐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渐渐小了，太阳透过窗户照进病房里，形成一道光柱，落在床上。沈知野慢慢抬起头，看着那道光柱，他站起身，收拾好江砚白的东西，把那张纸和那支钢笔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然后慢慢走出病房。走廊里的阳光很暖，可他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少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再也填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