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血色重逢

边境局势风云突变，一股活跃的跨国恐怖势力流窜入境，与本地残余的毒枭武装勾结，策划实施大规模破坏活动。情报显示，其头目极其狡猾凶残，且拥有重火力。

一场高级别的联合围剿行动迅速展开，由军区特种部队、缉毒支队、以及熟悉当地地形的西北边防部队抽调精锐，组成联合行动组，顾一野被任命为前线总指挥。

行动简报会上，当各分队负责人名单呈现在屏幕上时，顾一野的目光在“西北边防部队特勤队队长：杨震”那一行字上，停顿了足足三秒。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文件的一角。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冷静地部署任务，仿佛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行动地在西北边境一处地形复杂的山谷，联合部队秘密潜入，按计划对恐怖分子藏匿的据点实施合围。

顾一野坐镇临时指挥所，通过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和各方汇报，统筹全局，他的指令清晰冷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然而，当画面切换到由杨震带领的西北分队负责突击的东侧入口时，他的视线总会多停留片刻。

屏幕上，杨震的身影矫健而迅猛，战术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经历过血火淬炼后的沉稳和狠戾，他带领小队如同尖刀，快速而无声地清除着外围哨卡。

行动初期异常顺利，就在突击队即将攻入核心区域时，异变陡生！

据点内部突然发生剧烈爆炸！并非预定引爆点！恐怖分子竟然提前设置了大量陷阱炸药，并且似乎早就知晓了他们的行动计划！

“有内鬼！撤退！立刻撤退！”顾一野对着通讯器厉声下令，但爆炸引发的混乱和通讯干扰让指令传输变得困难。

屏幕上传回的画面瞬间被火光和浓烟充斥，枪声、爆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杨震的小队首当其冲，被爆炸和突如其来的猛烈交叉火力压制在了一处相对低洼的碎石地带，伤亡惨重，进退两难！

“东侧小队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我们被火力钉死了！有重伤员！”杨震的声音从断断续续的通讯频道传来，夹杂着爆炸的轰鸣和急促的喘息。

顾一野的心脏猛地收紧，他迅速下令其他方向队员强行火力压制牵制，同时命令最近的预备队不惜一切代价向东侧靠拢支援。

但恐怖分子的火力远超预期，支援队伍被死死挡住。

指挥所里气氛凝重到了极点，顾一野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片被火力覆盖的区域，下颌绷紧，他抓起通讯器，试图联系杨震，但频道里只有滋滋的电流杂音和模糊的惨叫。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感攫住了他，他猛地抓起旁边的狙击步枪和备用弹夹。

“指挥权暂时移交副指挥，我去东侧。”他的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顾工！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副手急忙阻拦。

顾一野已经大步冲出指挥所，身影迅速消失在硝烟中。

当他终于冲破火力网，接近那片已成炼狱的洼地时，看到的是一片惨烈的景象，小队成员非死即伤，杨震正拖着一名腿部中弹的队员，依托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艰难还击，他本人作战服上已是血迹斑斑，左臂不自然地垂着。

看到顾一野如同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杨震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震惊，随即被更深的慌乱和某种痛楚取代，他嘶哑地吼道，声音带着崩溃的边缘“你来干什么？！这里危险！走啊！”他宁愿自己死在这里，也不想让顾一野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更不愿他涉险。

顾一野没有理会，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迅速找到掩体，举枪点射，精准地压制了两个正在逼近的火力点，厉声道“带伤员撤！我掩护！”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需要救援的普通战友。

“不行！一起走！”杨震咬着牙，试图将伤员扛起来，动作因伤痛和心急而有些踉跄。

就在这时，顾一野瞳孔猛地一缩！对面山坡一个极其隐蔽的狙击点，红光一闪！目标并非他或者伤员，而是正在更换弹夹、暴露了半个身位的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躲开躲开，一道身影却比他反应更快！

原本正在扛伤员的杨震，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或者说，他全部的注意力其实从未真正离开过顾一野！他猛地回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致命的狙击镜反光！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他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猛地将伤员往掩体后一推，同时整个人如同绝望的飞蛾扑火，狠狠撞向顾一野！

“砰——！”

沉闷的狙击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子弹高速旋转着，撕裂空气，然后，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精准地没入了杨震的后背！

血花瞬间在他背部炸开，绚烂而残酷。

杨震的身体猛地一震，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得向前扑倒，重重地压在了顾一野身上！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迅速浸透了顾一野胸前的作战服，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杨震！！！”顾一野的嘶吼声破碎变形，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恐和震骇！他下意识地接住杨震软倒的身体，手掌瞬间被黏腻温热的血液浸透！那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冰封的心。

杨震的头无力地垂在他肩上，嘴唇翕动了一下，大量鲜红的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顾一野的颈侧，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顾一野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有无法言说的痛苦，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有深埋多年、直至生死关头才敢泄露的眷恋，还有无尽的遗憾，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气若游丝，却清晰地在顾一野耳边留下如同诅咒般的低语。

“顾一野…我还是改不了，还是喜欢你…”

话音未落，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却比哭还难看的笑，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随即眼神彻底涣散，失去了所有神采，彻底昏迷过去。

“医护兵！医护兵！！”顾一野抱着怀里迅速失温、鲜血淋漓的身体，声音嘶哑破裂，如同困兽的哀鸣，他徒劳地用手捂住杨震背后不断涌血的伤口，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那血像是流不尽一样，染红了他的手，他的衣服，他的整个世界…

后续的支援终于强行撕开缺口冲了进来，压制住了敌方火力，医护兵迅速上前进行紧急止血和包扎。

顾一野死死抱着昏迷不醒的杨震，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一遍遍地低吼着他的名字“杨震！杨震！坚持住！听见没有！这是命令！”

直升机轰鸣着降落，将重伤的杨震和其余伤员紧急后送。

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

顾一野如同被定身一般，浑身是杨震的血，失神地站在手术室外，一动不动，像一尊被血染红的雕像，陈宇、许闯等人接到消息也赶来了，看着他这副样子，谁也不敢上前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同一个世纪，凌迟着顾一野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杨震昏迷前那句微弱却清晰的告白，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

手术进行了多久，顾一野就站了多久，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平日里冷静无波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猩红的血丝和深不见底的恐惧与悔恨，如果他当初没有…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狙击手…

直到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摘下口罩，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子弹取出来了，击穿了肺叶，距离心脏只差毫厘，失血过多，情况很不乐观，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今晚了，直接送ICU”

杨震被推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仪器，毫无生气。

顾一野想冲过去，却被护士拦住。

“ICU每天只有下午有五分钟探视时间，一次只能进一个人，需要穿无菌服”

冰冷的规则，如同天堑，隔绝了生与死的距离。

接下来的日子，顾一野就像长在了医院，他处理完必要的后续工作汇报，其余时间全部守在ICU外面。

每天下午那五分钟，是他唯一能见到杨震的时间。

他穿上厚厚的无菌服，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边，看着杨震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听着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感受着他微弱却依然存在的呼吸。

五分钟，太短了。

短到他来不及说一句完整的话，短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极轻地碰一碰杨震没有输液的手背，短到他刚能确认这个人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就被护士请了出去。

其余漫长的二十三小时五十五分钟，他就在外面守着，靠着墙壁，或者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睁着眼，或者短暂地、不安地眯一会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杨震扑过来那一刻的画面，那双最后看向他的、复杂而涣散的眼睛……

兄弟们轮流来陪他，给他带吃的，劝他休息，他都只是摇头。

他变得异常沉默，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和冰冷，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悔恨、后怕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候。

那每天的五分钟，是他唯一的光，也是无尽的煎熬。

他对着玻璃窗，对着冰冷的墙壁，在心里说了无数遍：

“杨震，求你，醒过来”

“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准死…这是命令…”

【第二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