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菌隔离病房外的走廊，灯光被调暗了些，不再是刺目的惨白，而是带着一点暖意的昏黄。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淡了，被一种若有若无的、干净的皂角香气取代。王一博没有像之前那样蜷缩在角落，而是搬了一把椅子，正对着那面巨大的观察玻璃窗坐着。背脊不像前几天那样僵硬紧绷，微微放松地靠着椅背，但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锁在窗内。肖战依旧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但脸色不再是那种骇人的死寂灰白，隐约透出了一点极淡的血色。氧气面罩还戴着，但呼吸看起来平稳了许多，胸膛的起伏不再那么微弱得令人心惊。监护仪上的数字和波形稳定地跳动着，发出规律而令人安心的“嘀嗒”声。最让人心头一松的是，他紧蹙了好几天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仿佛陷入了一场深沉却不再痛苦的睡眠。王一博的膝盖上摊着一本翻开的财经杂志，但他一页也没看进去。他的右手伸在窗前，五指张开，掌心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位置正好对应着病房内肖战垂在床边的那只左手。一个无声的、笨拙的牵手姿势。K无声地走近，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和几片药。“小少爷，您该吃药了。”声音依旧是平板的，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王一博“嗯”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玻璃窗内的人。他接过水杯，看也没看就把药片吞了下去，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始终没有偏移。K看着他贴在玻璃上的手，镜片后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接过空杯子，又无声地退到几步远的地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时间静静流淌。窗外天色渐暗，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的光晕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模糊的色彩。突然，观察窗内，肖战垂在床边的那只手指，几不可察地、轻微地蜷缩了一下。王一博贴在玻璃上的掌心猛地一颤！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杂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扑到玻璃前，整张脸几乎都贴了上去，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手，呼吸瞬间屏住！那只缠着白色纱布、插着留置针的手，食指又极轻地动了一下，像是在无意识地摸索什么。“他……他的手动了！”王一博猛地转头看向K，声音是嘶哑的，带着巨大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和恐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K！你看见没有？！他的手动了！”K迅速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监护仪数据，同时按下了墙上的呼叫铃。“生命体征平稳。可能是无意识神经反射，也可能是……”他顿了顿，看向王一博激动到发抖的脸，“意识恢复的初步迹象。”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轻声进入病房进行检查。王一博被拦在门外，只能扒着玻璃，眼巴巴地看着，胸膛剧烈起伏，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几分钟后，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宽慰的笑意：“好消息。肖先生对外界刺激开始有反应了。意识正在逐渐恢复。虽然还很微弱，但这是个非常积极的信号。”王一博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K在一旁扶住了他的胳膊。他张着嘴，大口喘着气，眼泪疯狂地往下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抓住K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衣料里。“现在还需要静养，避免过度刺激。”医生嘱咐道，“可以尝试跟他说说话，温和的声音有助于他恢复。”医生离开后，走廊里又安静下来。王一博慢慢滑坐到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耸动。不是嚎啕大哭，是一种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啜泣。K沉默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过了好一会儿，王一博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深吸几口气，重新挪到玻璃窗前。里面的肖战依旧安静地躺着，仿佛刚才的手指颤动只是一个幻觉。王一博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他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才发出极其沙哑、轻缓的声音，像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肖战……”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积蓄勇气。“你能……听见我吗？”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我是王一博。”窗内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王一博却不气馁，继续低声说着，语速很慢，断断续续。“医生说……你快醒了。”“外面……没事了。都……解决了。”“我……我没走。一直在这儿。”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毫无逻辑的琐碎话，比如今天的天气，护士换药时的小心翼翼，甚至抱怨了一句医院餐的味道太淡。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变成了含混的呢喃。就在这时，观察窗内，肖战的长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非常非常轻微，如果不是王一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几乎会错过。王一博的声音戛然而止！心脏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然后，他看见，肖战那只放在床边的手，食指又轻轻动了一下，这一次，幅度比之前稍大了一点，指尖微微抬起，又落下。王一博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带着巨大喜悦的泪水。他把掌心更紧地贴在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传递过去一丝温度。“……嗯。”窗内的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像叹息，又像是回应。就这一个单音节，让王一博的整个世界，瞬间亮了起来。他破涕为笑，像个傻子一样，额头抵着玻璃，肩膀微微颤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K站在他身后，看着玻璃窗内外无声交流的两人，镜片后的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和。他悄无声息地转身，将这片空间彻底留给了他们。走廊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和玻璃这边，少年压抑不住的、带着泪意的轻缓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