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除夕，是一年中最具仪式感、最充满欢腾气息的日子。对于孩子们来说，它的诱惑力远超任何节日——意味着可以暂时抛开作业的烦恼，有穿不完的新衣服，吃不完的美味佳肴，塞得鼓鼓囊囊的红包，以及最令人心潮澎湃的环节：放烟花！

这年除夕，夜幕刚刚降临，肖战家和王一博家便灯火通明，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热闹。两家人早已约定俗成，轮流在某一家吃年夜饭，今年正好轮到肖战家。宽敞的客厅里，大圆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象征“年年有余”的红烧鱼、寓意“团团圆圆”的四喜丸子、油光发亮的酱肘子、清爽可口的凉拌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大人们推杯换盏，笑声朗朗，谈论着一年的收获和对来年的期盼。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春节联欢晚会，歌舞小品的声音混杂着谈笑声，构成了一曲温馨无比的年夜交响乐。

肖战和王一博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窗外。他们飞快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眼睛不时瞟向堆在院子角落里的那几个大纸箱——那里装着今晚最令人期待的“宝贝”：各式各样的烟花。王一博更是坐立不安，小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恨不得立刻就能冲到院子里去。

“慢点吃，别噎着。”肖妈妈看着两个心急的孩子，笑着叮嘱，“等大人们吃好喝好，零点的时候再放，那才叫辞旧迎新呢！”

好不容易熬到大人们酒足饭饱，移坐到沙发上喝茶聊天、专注看春晚时，肖战和王一博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悄悄溜下了饭桌。时间临近午夜十一点，周围的邻居已经开始零星地燃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战鼓一样，催得人心痒难耐。

王叔叔和肖爸爸终于笑着站起身，招呼两个眼巴巴等了半天的孩子：“走吧，小子们，搬烟花去！”

这一刻终于到来！肖战和王一博像两只欢快的小狗，兴奋地冲过去，帮着大人把沉甸甸的烟花箱搬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周围的夜空已经被此起彼伏的烟花点亮，五彩斑斓的光束不时划破黑暗，巨大的轰鸣声和孩子们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节日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一博，你站远点，退到屋檐下去！这个‘满地珍珠’动静大，火星子溅得远！”肖战拿着一捆像长棍似的烟花，俨然一个经验丰富的总指挥，神色严肃地朝王一博挥手，示意他退到安全距离。

若是平时，王一博肯定乖乖听话。但今晚，在一种混合着兴奋、依赖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想要靠近的冲动驱使下，他却不肯挪步，反而亦步亦趋地紧跟在肖战身后，小手偷偷拽着肖战的衣角。他既害怕那瞬间爆响的轰鸣和四处飞溅的灼热火星，心里怦怦直跳，又舍不得离开肖战身边，错过这近在咫尺的绚烂。

肖战无奈，回头看到王一博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带着一丝怯意却又无比执拗的眼睛，心软了一下。他不再勉强，只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用身体半挡在王一博前面，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然后熟练地用点燃的线香凑近“满地珍珠”的引信。

“嗤——”引信迅速燃烧，肖战迅速后退两步，刚好将王一博完全护在身后。

“咻——咻——咻——！”一连串尖锐的呼啸声，无数颗亮白色的光球争先恐后地冲向夜空，然后在最高点“噼里啪啦”地炸开，化作万千颗璀璨夺目的“珍珠”，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将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震耳欲聋的响声在耳边回荡。

王一博躲在肖战宽阔了不少的背脊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眼睛被这近在咫尺的绚烂景象彻底照亮，充满了无比的兴奋和惊叹。他抓着肖战衣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大声喊道：“战哥！好漂亮！像下雨一样！”

肖战回头看他一眼，被烟火的亮光映照着的侧脸带着笑意和一丝得意：“好看吧？还有更厉害的呢！”他能感受到身后小家伙的激动和依赖，一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接下来，肖战又放了能旋转升空的“小陀螺”，能喷出金色火焰的“火树银花”。每放一种，他都会先跟王一博讲解一下大概的效果，像个耐心十足的科普老师。王一博则全程紧跟，眼神几乎黏在肖战身上，看他沉稳地点火，利落地后退，然后在烟花绽放时和他一起发出欢呼。

最后，肖战从箱底拿出几根细长的、手握的“仙女棒”，递给王一博：“这个给你，这个不响，也没危险，拿着玩吧。”

王一博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捧着什么珍宝。肖战帮他点燃了一根的顶端。“嗤”的一声，细小的、耀眼的金色火花立刻迸发出来，噼啪作响，像无数顽皮的精灵，在王一博手中跳跃、舞动，划出亮晶晶的轨迹。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被这梦幻般的景象迷住了，开心地挥舞着燃烧的仙女棒，在院子里跑着圈圈，画着歪歪扭扭的圆圈和星星，清脆的笑声混合着火花噼啪声，格外悦耳。

肖战就站在一旁，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在冰冷空气中、被金色火花环绕着雀跃奔跑的身影。跳动的火光将王一博欢快的笑脸映照得忽明忽暗，那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快乐，具有强大的感染力，让肖战觉得，这寒冷的冬夜也变得无比温暖。

当、当、当……电视里传来新年倒计时的钟声，紧接着，零点的钟声敲响！仿佛听到了统一的号令，整个城市、整个国家的烟花在这一刻达到了沸点！四面八方同时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齐鸣声，无数巨大的礼花弹呼啸着冲上夜空，竞相绽放，形成一片片无比壮观、绚丽夺目的花海。红的、绿的、金的、紫的……将漆黑的夜幕渲染成一幅流动的、璀璨瑰丽的画卷。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淹没一切。

在这极致的喧闹和璀璨之中，王一博举着一根即将燃尽的仙女棒，跑回到肖战身边，努力踮起脚尖，将火花举到肖战面前，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试图压过这震天的轰鸣：“战哥！新——年——快——乐——！”

烟花的光芒在他清澈的眼中明明灭灭，那张稚气未脱却已初见俊秀轮廓的脸，在那一刻，被节日的狂喜和某种真挚的情感点燃，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生动和耀眼。

肖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接过那根快要熄灭的仙女棒，看着王一博亮得惊人的眼睛，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用同样大的、却带着异常温柔和郑重的声音回应道：“一博！新——年——快——乐——！”

他的气息拂过王一博的耳廓，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这轻柔的声音却清晰地钻入了王一博的心里。仙女棒的最后一点火星在他们之间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但某种比烟火更炽热、更持久的东西，似乎在新年的第一秒，悄然种下了。

新的一年，在漫天华彩震耳欲聋的祝福中到来。它预示着成长，也预示着不可避免的分离和变化。肖战即将面临重要的中考，学业压力会如山般压下。而王一博，也在一天天抽条长大。他们还能像今晚这样，毫无隔阂地共享这份极致的热闹和快乐吗？

肖战看着手中那根只剩下焦黑细棍的仙女棒，再抬头望向窗外依旧绚烂、却终将归于沉寂的夜空，第一次对不可阻挡的时间流逝，和即将到来的各奔前程，产生了一丝清晰而深沉的怅惘。童年的最后一个新年，在无比的绚烂和喧闹中，落下了帷幕。而青春的帷幕，即将在寂静和微澜中，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