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前夜的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吹得教室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荧光灯的光有些刺眼，周叙白盯着面前的化学方程式，眼皮却越来越重——他已经对着卷子熬了三个小时，大脑像被灌满了铅，连最基础的反应式都记不清了。

“别硬撑了。”

陆临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点刚从题海里抽离的慵懒。他合上自己的笔记本，伸手敲了敲周叙白的桌子，笑着说：“带你去个地方，能让你清醒点。”

周叙白愣了愣，看着陆临收拾好书包，手里还拎着条浅灰色的毯子，心里莫名生出点期待。他跟着陆临走出教室，穿过空荡的走廊，最后停在教学楼顶层的天台下——那扇生锈的铁门平时总是锁着，陆临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铜钥匙，轻轻一转，“咔嗒”一声，门开了。

“我以前复习累了，就来这儿待着。”陆临推开铁门，率先走上去，回头冲周叙白招手，“上来吧，风有点大，小心着凉。”

周叙白跟着踏上天台，晚风瞬间裹了过来，带着点草木的清香，把教室里的闷热和烦躁都吹散了。他抬头一看，瞬间愣住了——夜空像块深蓝色的绒布，缀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亮得像撒了一把碎钻，连银河的轮廓都隐约可见。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星星。

“是不是比盯着卷子舒服多了？”陆临把毯子铺在天台的水泥地上，拉着周叙白坐下，又把毯子往他那边挪了挪，遮住两人的膝盖，“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看呆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晚上不只有黑暗，还有这么多星星。”

周叙白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些星星。它们闪闪烁烁的，有的亮得刺眼，有的暗得几乎看不见，却都安安静静地挂在天上，像在守护着什么。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日子，那些被药片和失眠填满的夜晚，从来没有这样明亮过——直到陆临出现。

“你看那颗最亮的。”陆临伸手指向夜空，指尖对着一颗格外耀眼的星星，“那是天狼星，听说它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不管天气多差，只要它出来，就能让人找到方向。”

周叙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天狼星果然亮得惊人，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格外醒目。他忽然觉得，陆临就像这颗天狼星，在他灰暗的世界里，亮得让人没法移开视线。

“我以前总觉得，星星是孤独的，”周叙白轻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轻，像怕惊扰了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散在天上，离得那么远，连彼此的光都碰不到。”

陆临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的侧脸，夜色里，周叙白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显得有些脆弱。“其实不是的，”陆临的声音放得更柔，“它们看起来离得远，可每颗星星都在发光，合在一起就成了银河。就像……就像我和你，虽然以前不认识，现在却能坐在这里一起看星星。”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白色的耳机，塞进周叙白的左耳，自己戴上右耳。按下播放键，陈奕迅的《陪你度过漫长岁月》轻轻流淌出来，温柔的旋律混着晚风，漫过两人的耳朵。

“我很喜欢这首歌，”陆临轻声说，声音和歌声融在一起，“里面说‘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我觉得很像我们现在的样子。”

周叙白侧过头，看着陆临的侧脸。星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银辉，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梨涡陷在脸颊上，温柔得让人安心。周叙白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他悄悄往陆临那边挪了挪，肩膀轻轻碰到了陆临的肩膀——温热的触感传来，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却让他觉得格外踏实。

“陆临，”周叙白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发颤，“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他怕自己的抑郁症会成为陆临的负担，怕自己的黑暗会吃掉陆临带来的光，“我总是做错题目，总是情绪不好，甚至……甚至连好好睡觉都做不到。”

陆临转头，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嫌弃，只有纯粹的温柔。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周叙白的手背，像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不麻烦。你看那些星星，有的亮有的暗，可正是因为有暗的星星，才显得亮的星星更珍贵。你不是麻烦，你是需要有人陪你一起等亮起来的那天。”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周叙白的手腕——没有刻意提起那道疤痕，只是像朋友间的安慰那样，轻轻按了按，“我会陪你等的，不管要等多久。”

周叙白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他赶紧低下头，盯着毯子上的纹路，却还是有眼泪落在了毯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陆临没说话，只是把耳机的音量调小了些，又把毯子往他那边拉了拉，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两人就这么坐着，听着歌，看着星星，谁都没再说话。晚风轻轻吹着，带着星星的光亮和耳机里的歌声，把天台的寂静都染得温柔了。周叙白靠在陆临的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第一次觉得，夜晚不再是让人恐惧的黑暗，而是像现在这样，有星星，有歌声，有身边的人，安静又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叙白睁开眼睛，星星依旧亮着，陆临的肩膀还是温热的。他轻声说：“陆临，谢谢你。”

陆临转过头，冲他笑了笑，眼睛比星星还亮：“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

“不止是朋友。”周叙白在心里悄悄说，却没敢说出口。他只是看着那些星星，觉得它们好像比刚才更亮了，亮得能照进他心里最黑暗的地方。

后来，周叙白才知道，那天晚上的星星，不是夜空中最亮的一次，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亮的一次——因为有陆临在身边，那些星星才变得格外珍贵，那些夜晚才变得不再漫长。

天快亮的时候，陆临才拉着周叙白下楼。走在走廊里，周叙白忽然说：“陆临，下次复习累了，我们还来这里看星星好不好？”

陆临回头，笑着点头，梨涡里像盛了星星的光：“好啊，只要你想，我们随时来。”

晨光从走廊的窗户里透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周叙白攥着陆临的袖口，心里忽然觉得，或许他的世界里，也能像这夜空一样，慢慢缀满星星，慢慢亮起来。